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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DIST 收藏：智利结绳记事传统，“不稳定”的艺术，脆弱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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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像“自然”和“环境”这样的词，将我们与真实的自己分隔开来。我们就是自然。我们就是环境。特别是我们作为一个群体，作为人类的一个群体。我们不是个体。我们既是一个与他人不同的个体，同时我们也是一体，我们与每个人一样。” ——卡蒂斯特收藏艺术家塞西莉亚·维库纳（Cecilia Vicu?a）

塞西莉亚·维库纳（Cecilia Vicu?a）

塞西莉亚·维库纳（1948年生于智利圣地亚哥，现生活和工作于纽约与圣地亚哥）是一位将诗歌、表演、概念主义与纺织工艺融为一体的艺术家，她的作品聚焦于环境生态、人权议题以及文化同质化。

展览《塞西莉亚·维库纳：即将发生》（Cecilia Vicu?a: About to Happen），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伯克利美术馆和太平洋电影资料馆，2018年

塞西莉亚·维库纳，《卡尔·马克思》，1972年，油画

维库纳在圣地亚哥出生并成长，在60年代的青少年时期，维库纳像她的许多同龄人一样，积极参与了激进政治运动。1970年代，智利军方通过暴力军事政变推翻时任总统萨尔瓦多·阿叶德（Salvador Allende），维库纳当时离开圣地亚哥前往伦敦，在斯莱德美术学院（Slade School of Fine Art）学习。此后维库纳被迫开始流亡生活。1974年，她共同创立了民主艺术家协会（Artists for Democracy），呼吁艺术家创作并捐赠作品，用于支持智利民主的拍卖活动。她还在伦敦协助组织了智利民主艺术节（The Arts Festival for Democracy in Chile）, 并创作回应社会主义经典的画作。这些经历与她对智利原住民历史和文化的深刻敬意，成为塑造其艺术生涯的重要力量。

塞西莉亚·维库纳，《岌岌可危》（Precario / Precarious），1983年，演出

1969年，20岁的维库纳来到纽约，她接触到美国的极简主义与抽象艺术，却感受到其中浓厚的男性气质。于是，她决心不再创作抽象艺术，而是以原住民的方式进行艺术实践。近几年维库纳在环境保护领域、生态女性主义和环境艺术的贡献渐渐进入公众视野，艺术史学家露西·利帕德（Lucy Lippard）甚至认为，早在大地艺术兴起之前，维库纳就已在自然环境中进行创作，被视为被历史遗忘的先驱之一。

塞西莉亚·维库纳，《螺旋房屋》(Casa Espiral)， 1966年，智利孔孔海滩

塞西莉亚·维库纳，《监护人》（Guardián），1967年, 混合媒介

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时，在智利的一片海滩上，突然间，我感到风是有生命的，它像蛇一样环绕我的身体，抚摸着我。我转过身，看到自己被感知，就像我感知周围的世界一样。于是，怀着敬畏，我仿佛融化了。我弯下腰，就在海滩上捡起了一块碎片。我触摸它，将它捡起来，种在了沙滩上。那是我的“脆弱/不稳定的艺术”的开始。

那么，这对我来说是什么呢？是对生命脆弱的认知，对存在之美脆弱性的认知。是对我们终将死去这个事实的承认。我们活着的同时，也在走向死亡。——塞西莉亚·维库纳

维库纳的装置艺术经常融入自然元素，如重新排列的海滩垃圾和颜料，用以传递环境与历史叙事。她将智利的海滨城市孔孔（Concón）视为她艺术的诞生地。1966年，她的第一件艺术作品是在孔孔一个遍布漂流垃圾的石滩上创作的，这里是阿空加瓜河与太平洋交汇的地方，也是垃圾和自然汇聚的场所。她以树枝、石头和羽毛开始创作，后来加入了塑料碎片，并用粉状颜料在沙滩上绘画，反映环境恶化和生命的脆弱短暂。她将这一系列作品称之脆弱艺术或不稳定的艺术（Arte Precario），通常使用的材料是羽毛、石头、塑料、木材、电线、贝壳、布以及人体毛发。她一般会使用绳子把这些小型雕塑轻轻的绑在一起，让作品看似自然地联系起来。维库纳初期更会在海边创作，让作品随海浪随意飘走。

塞西莉亚·维库纳，《ajita e' tierra，智利抵抗运动物品期刊》（Cajita e' tierra, Journal of Objects for the Chilean Resistance），1973-1974年，混合媒介、纸板、土壤、铁丝、颜料

塞西莉亚·维库纳,《木乃伊的裙子》（Mummy's Skirt），1987年，混合媒介、布料、染料和现成物品

塞西莉亚·维库纳，《水沟里的奇普》（Quipu in the Gutter），1989年，纽约州纽约市海滩街

塞西莉亚·维库纳,《奥夫伦达》（Ofrenda），1994年，混合媒介、贝壳和网

同期，维库纳对古代的“奇普”（Quipus） 产生了兴趣，“奇普”是一种印加文化中以彩色结绳纪事和交流的方法。结的排列方式和绳索的数量编码了复杂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被“读取”。这是一种在殖民时期被抑制的沟通系统。她初次编织的经历可追溯到70年代初，但不久之后她开始用羊毛制作独特的“奇普”，作为一种短暂和场域特定的装置作品，将编织和纺纱的仪式与聚会、诗歌和表演结合在一起。

塞西莉亚·维库纳, 《云网》（Cloud-Net），1999年，现场装置，纽约水牛城Hallwalls、德克萨斯州休斯顿Diverseworks、纽约Art in General

1999年，维库纳展出了一首名为《云网》（Cloud-Net）的多媒体作品，包括一首诗，一本书、一件场地特定的装置以及一系列表演，旨在抗击全球变暖和生物圈的第六次大灭绝。在《云网》的表演中，艺术家和一群朋友在纽约的码头和街道上拿着羊驼毛编织制成的大绳索行走，城市的背景是耸立的双子塔，而周围的行人几乎毫不受影响地穿梭而过。当时，《纽约时报》似乎也无动于衷，评论家霍兰德·科特（Holland Cotter）在对《云网》的评论中声称维库纳含蓄的作品并非“符合所有人的口味”，而艺术家的“羊毛网”具有“低视觉亮度”。她的作品一直等到二十年后才受到全球瞩目，这其中包括2022年她首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并一举拿下当年的金狮奖以纪念她的终身成就。

塞西莉亚·维库纳,《月经结绳》（Quipu Menstrual），2006年，智利埃尔普洛莫冰川

另一件与生态有关的作品《月经结绳》（Quipu Menstrual）(2006年) 将长长的红色纱线设计为一种抗议表演，呼吁当时新任智利总统不要将智利的冰川出售给采矿公司。通过使用不同色调的纱线，维库尼亚创造了象征水、女性和月经血液的符号，她将这些描述为“宇宙的能量，纯粹的潜能”。

女性是生命的守护者。女性是孕育和繁育、创造新一代的人。所以，很自然地，女性是关爱和热爱水、大地和土壤的人。 ——塞西莉亚·维库纳（Cecilia Vicu?a）

塞西莉亚·维库纳,《物种之夜》（La Noche de la Especies），2009年，纸上石墨，三频道视频动画，彩色，循环播放，20个部分，尺寸可变，持续时间60分4秒

维库纳在海滨城市孔孔的经历使她对海洋和神圣的水循环——从冰川到海洋再到云朵——产生了深刻的认识。对维库纳来说，水象征着流动、脆弱和变化。她将这一重要的水的观念与智利原住民的实践和遗产联系起来。尤其是她的一句名言“水想被听见”，被用于河流保护运动并呼吁结束智利的水资源私有化。2009年她的影像作品《物种之夜》直接聚焦于海洋，唤起对消失的遗产以及濒临灭绝的海洋生物和周边社区的思考。

《物种之夜》是一件三通道沉浸式影像装置，呈现维库纳的诗意绘画，描绘了海底生命的灭绝与由细菌创造的新生命。这些绘画由电影制作人罗伯特·科洛德尼以数字形式呈现，并投射在三面墙上。视频展现了史前的海底场景，并以维库纳的文字开篇。诗意的文字线条变换、扭曲，形成类似海洋细菌的图案（细菌是地球上最早的生命形式）。投影的房间成深蓝黑色，仿若子宫，唤起生命起源的场景。在视频中，海洋细菌漂浮、散开、消失又重现，象征着脆弱与韧性。这些图案的痕迹形成的银色网格也让人联想到行星、彗星和其他天体。在这里，文字转化为抽象图案的视觉互动，邀请观众将“海洋意识”的概念带入现实世界。维库纳在智利瓦尔帕莱索创作并展出了《物种之夜》，以回应当地渔民对智利一项争议性法律的抗议。该法律偏袒大型渔业公司，威胁了当地渔民的生计和海洋生态系统。

塞西莉亚·维库纳,《烧焦的奇普》（Burnt Quipu），2018年，未纺羊毛，特定场地装置

维库纳2018年的作品《烧焦的奇普》（Burnt Quipu）以染色羊毛绳为材料，从地面垂吊至天花板，象征地球与天空的连接，纪念了因美国加州、亚马逊、澳大利亚、北方森林以及智利温带森林火灾化为灰烬的人类、土地和动物。对维库纳而言，这件作品是“一种祈祷，祈求我们改变破坏性的行为方式。”

塞西莉亚·维库纳在2022年威尼斯双年展的展览现场

2022年，维库纳受邀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她将关注点聚焦于威尼斯的泻湖，因为几千年的人类文明汇集于此，它位于波河与皮亚韦河河口之间的一个封闭的海湾，威尼斯城就坐落在威尼斯泻湖的浅滩上。至今威尼斯的渔民仍在努力拯救这片泻湖的环境问题。因此，维库纳要求在一年的时间里，让不同的志愿者从泻湖中收集垃圾。这个装置作品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因此被命名为“NAUfraga”，意思是“沉船”，用维库纳的话来说：“因为我们正通过自己的愚蠢、贪婪和无尽的无知把自己推向沉没。”

我们既擅长创造美，也擅长创造相反的东西，即美的毁灭。当你捡起一件被破坏、损坏、忽视、丢弃的物品，用手触碰它，它就是美本身。这种美是无限的，无处不在，而我们却在糟蹋它，仅仅因为我们未曾感受到它。对我来说，这改变了一切。我继续以这种心态生活，以废弃物教会我的存在方式生活。风和海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我们。” ——塞西莉亚·维库纳（Cecilia Vicu?a）

塞西莉亚·维库纳的回顾展《梦之水：关于未来的回顾展（1964–…）》，智利国家美术馆， 2024年

2024年，维库纳的回顾展《梦之水：关于未来的回顾展（1964–…）》(Dreaming about water — A retrospective of the future) 在智利国家美术馆（The Museo Nacional de Bellas Artes) (MNBA）举行。展览从南美视角重新审视维库纳的创作生涯，重点聚焦于她的作品与智利、阿根廷、安第斯山脉、前哥伦布时代纺织品的活态记忆、女权主义斗争与情感表达，以及原住民社区追求自决权之间的紧密联系。

展出的两百多件作品包括绘画、素描、丝网印刷、拼贴、纺织品、视频、摄影、装置艺术、书本式作品、文献资料以及在美洲与欧洲创作的声音表演。《梦之水》展览标题邀请我们重新审视与地球的关系。艺术家提醒我们：“没有湿润，就没有人类。”她的创作不仅记录过去，更重要的是展现一个开放且充满生机的未来正在形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