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具体哪天开始,《生吞》排练厅里开始了以角色名字称呼彼此,黄姝、秦理、王頔、冯雪娇、高磊五人组的名字,被自然揉进了日常对话和复盘环节里,谁也不觉突兀。我们在排练厅放了一台拍立得,做他们休息间隙的玩具。像按下快门、空白的相纸慢慢成像的那个过程,每个角色的颜色,随着时间慢慢清晰。
文/Keren
排练照拍摄/陆宇烁
算上《生吞》,麦朵今年是第三次要在戏里起舞。跳舞是黄姝的特长,是她的梦想,是她的死刑判决。为了完成《生吞》里的舞蹈戏份,麦朵总是下了一天的排练,晚上还要去舞蹈老师那里“加练”,然后再到第二天一早出现在排练厅,身上又多带了几道淤青。她也不提,没有自己的戏份时就在一旁练舞。这是一种需要力量才能展现轻盈的舞种,到联排的时候,凭她的轻装上阵,任谁也没想到她是第一次接触它。
麦朵在舞台上的角色,总是明媚的。但这种明媚是让人心疼的,因为它有时候是一台悲剧必需的“反差色”,有时候是角色抵抗命运的“不得不”。
林慧歆在《烽火家书》里用一封封手写的家书呼唤遥在战场的父亲时,总是笑着的,嗓音是清亮的。爱和希望,可以打败对至亲生死未卜的恐惧;《红楼梦》里的史湘云,是心直口快、开朗豪爽的,可是诚如她的判词所写:“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夕阳虽好,转瞬即逝;《玩偶之家》里的娜拉是勇敢的,但在真正“出走”之前,有太多被甜蜜的笑容伪装起来的“无处可走”。
《生吞》里的黄姝亦是如此。她是一抹明黄色,在几乎没被生活善待过的命运里,她选择明亮,她永远温暖。
第四次联排接近尾声,麦朵发红的脸上还垂着黄姝死前的泪痕,她完成了戏份下了转台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捂着肚子走向了一个场场看、场场哭的同事,笑着问她:“又哭啦?” 黄姝的影子此刻还在麦朵身上停留——一场情感浓度极高的戏份结束,身体是疲惫的,气息是不匀的,但她下意识地要去关心泪点低的同事今天还好不好。像在幽暗人生里捕捉星光的黄姝,总忘了其实自己就是那道亮色。
再回到上话,排练厅里从《夜晚的潜水艇》时每天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人,突然增多到满满当当,白倬铭有些不适应。《生吞》的创排环境对他来说是新鲜的,在排练的午休期间,白倬铭喜欢自己到楼下待一待。
也是在如今天一样晴朗的天气里,我在上话门口遇见白倬铭。他嘴里喃喃,听不清在说什么。随后,清晰可辨的普通话突然冒了出来:“你觉得像受伤后的秦理吗?” 怪不得刚刚的那样子,并不像是自言自语式的叨咕,而是心里的东西,要声嘶力竭,要拼尽全力,才能换来稍微被你听明白一点点的可能。
天才陨落只需要一场意外。但演一个陨落的天才需要学习很多。白倬铭戴上降噪耳机、克服不安全感去体会听力受损的人对周边环境的反应;去某咖啡手语门店,学习语序不同于母语的手语;咨询医生、听障人士和配音老师的意见学习发声方式,最后再在表现手法里稍微做一些艺术化处理。
白倬铭眼里的秦理是灰色,他说不出原因,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坚决的白和无奈的黑交叠,于是有了秦理的颜色。出身在罪犯家庭的天才,在孩子们眼里就是可恶的怪胎。在容不得解释的人生里,秦理一直是被动接受一切,从中寻找生机;他唯一一次主动,做的是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秦理的“理”字加上哥哥秦天的“天”,是父亲秦大志想着的,这世道总有天理。天没有理,秦理就自己死磕十年去找;
白倬铭在自己的人生故事里,好像也是被动居多,似乎没有很努力地争取过什么东西,一直在接受。但看似一切都在被推着走的小白,其实也在舞台上寻找和认定一个“理”,那也是一种感觉上的灰色,不必说太清楚。
所有用颜色形容角色的问题里,张玮伦的回答是最长的。“王頔的颜色,好像在浑水里加入明矾之后,晃晃就变透明。”不是关乎那单单一个颜色,而是关乎颜色消失的过程。透明在这里也不是澄澈的意思,而是背叛挚友、心里的道德底线崩塌之后,变成了普普通通、无色无味的白水的含义。他和王頔一样爱写东西,在排演《夜晚的潜水艇》时经常写诗,于是我问他最近还有没有在写,他就甩给我一张最近随笔合集的截图,标题基本上就是“七八九十”,配图大多是夜晚的天空。
如果你熟悉张玮伦,你会发现他说话有一个习惯——表达看法前,总要先说一句“我就说我自己(的想法)哈”,这点在《生吞》排练厅的讨论里也经常出现。都知道好大哥(张玮伦)能唠,能逗人笑,但他给我的感觉总是很“淡”。不是平淡、冷淡,而是,如果刚愎自用是浓的,一意孤行是烈的,那么他站在了这些性格的反面。他擅长倾听,也从不想说服任何人。能打动他的东西也总是很“淡”,雨后的青草气息、路边的小水坑、夜空中挂起的一轮月。可恰恰因为淡,所以能吸收、融合任何一种颜色,于是我们可以看见更多面的他。
“人生和世事大抵如此,靠近了,都不壮观。”也是这样淡淡的唏嘘,反而是《生吞》更打动张玮伦的气质。像盛夏抛出的硬币,初冬偶然再在安福路拾到——《夜晚的潜水艇》里的引子人物博尔赫斯在数十年前也有类似的表达:“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能挽回的事。”这样的陡然开悟,张玮伦也曾经历过。只是我们普通人的一生,很难遇到像王頔的一步踏错,天堂地狱。更多时候,经历的都是莫名其妙又有迹可循的走散。
张玮伦说自己遇到过许许多多这样的转折,过后好像突然就理解了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再遇到时还是会有痛苦,但不再执着;但作为演员,要把这种感觉记在心里。放下,和放在心里,有时候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两种选择。
“你眼中的冯雪娇是什么颜色?”贺梦洁秒回:大红。就是和名字里的“雪”形成鲜明反差,是不偏不倚的大红,红得生气勃勃,红得横冲直撞。冯雪娇干什么都直接。遇到朋友被霸凌,她的挺身而出是不假思索的,她的灵机一动是想到就做的;和黄姝闹别扭,嘴上喊着其他朋友一起和她七天不说话,但其实瘸着腿也要登门把话说开。冯雪娇可爱,气到绝交的时刻还要规定个时限,然后转身就失守这个时限。
冯雪娇在同学聚会上遇见小时候喜欢过的王頔,成长把在座的每个人磨成了规规整整的样子,王頔也在改变,但只有冯雪娇看得出,他身上的每个棱与角,都还和少时一样。经年累月的自责压低了他几截,但骨子里的倔强从不曾向世俗低头。冯雪娇和王頔是一类人,有自己的秩序在,就很难向世界妥协。这是贺梦洁最喜欢冯雪娇的地方。
但贺梦洁说自己其实不像冯雪娇。排练厅里的贺梦洁话不多,拉着对手在角落里顺戏,是最常被捕捉到的关于她的画面。在生活里,冯雪娇活在当下,不会顾虑太多,贺梦洁做事前要先把结果想好。也有像的时候——学生时期她也有些霸道,但人缘很好;咋咋呼呼,下课的时候她的声量总填满教室,都要引来年级组长训她,小点声。可是胆量这个东西,好像行驶在我们的逆面,有过照面的短暂一瞬,就会把我们、也被我们甩在背后。说到这里她回忆自己,“长大了反而收敛很多。学生时期好疯癫,精力无限!”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很平常的小事——那天贺梦洁在排练厅啃玉米,引得大家都嘴馋,晚上她就在群里吆喝:“明天谁要吃玉米,举手!我给大家带!”每有一人举了手,她就回答说,“好!”
多爽气,像雪地里闯入一道红绸,和冯雪娇一样。
冷寒饰演的高磊是我们在学生时期都见过的那种同学,他的自由时间和零花钱都是一样惹人艳羡的多。无人知晓,高磊的这些“多”,是因为父母的爱极其“少”。冷寒眼里的高磊是深紫色——从小见多了父亲在生意场上的东西,用开朗和大方藏住了父亲的虐待,这种成熟和神秘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所以冷寒会经常在排练厅和哥哥姐姐们聊这个人物,与家境贫寒但在温暖正直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王頔不同,名字里带“磊”的他,或许从来就没有做一个磊落的人的选择。
学生时期的冷寒,像高磊,一样大方、照顾朋友——只不过是以一种更内化的方式,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多过自己;又不像高磊,和被父亲虐待的高磊不同,冷寒的父子关系要有爱和轻松很多,身边的师长又都更像玩得来的同龄人。
高磊在剧中有一台“罪孽深重”的DV机。也许是受社交软件的推送算法影响,也许是因为在上话演出的时候接触到了剧照摄影,冷寒今年给自己买了一台相机。在排练厅和别人能对上眼神,和冷寒,是对上他的相机镜头。快门按下,他会不好意思地冲你笑笑,口型告诉你,“一会儿把照片发你。” 他喜欢找人有趣的角度,有时候甚至是奇奇怪怪的角度,这是他爱大家的方式,一些转瞬即逝的情绪起伏,他的镜头会代替你记住。
*冷寒相机里的一部分排练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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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信息 INFORMATION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后浪新潮演出季
「深渊剧场」三部曲系列
悬疑剧《生吞》
演出时间:2023.11.21-12.10 19:30(周一无演出,周六加演14:00下午场,周日仅14:00下午场)
演出地点: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剧院(安福路288号1楼)
演出票价:180/280/380/580元
故事梗概
奸杀、诡楼、图腾、雪坟,
两起相隔十年的奸杀案,少女的死到底归咎于谁?
真相和黑夜融为一体,月朗星稀的冬夜和所有人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是谁发出了最后那声哀嚎……
十年前,
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尸被弃于烂尾楼前的雪坑,
少女黄姝惨遭奸杀,
腹部用刀片刻上了怪异的图腾,
大雪覆盖了胴体也掩盖了重要线索,
幸得干警冯国金破除万难侦破“诡楼奸杀案”,将案犯绳之以法。
十年后,又一具少女尸体被剥光衣服丢进雪坑,
作案手段完全复刻,可昔日凶手早已去世,老刑警冯国金再次坠入迷雾……
随着尘封旧案重见天日,一段深埋在五个少男少女间的残酷青春往事浮出水面,
真凶近在咫尺,但真相远比案件更残酷。
制作出品: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出品人:张惠庆|总监制:田水|艺术总监:喻荣军|联合监制:何念 | 策划:贾景晖 | 制作人:王珏|原著:郑执 | 编剧:肖诗瑶、凌豪佳|导演:何念|舞美设计:桑琦、王佳迪 | 作曲:张博 | 形体指导:刘旻姿 | 灯光设计:朱雨双 | 服化设计:胡晓辉 | 道具设计:朱晨祺、任培毅 | 技术设计:徐先根 |音效设计:钱杰 | 副导演:李黎 | 舞台监督:王祺、杨璐瑕 | 助理制作人:梁歆佚 | *本剧根据同名悬疑小说改编
摄影师:蒋运
主演:麦朵、白倬铭、张玮伦、贺梦洁、王维帅、许子皓、冷寒、刘啸尘、王俊东、边宇林、尹立乾、马杰、周显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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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年龄16岁以上观众观看
*艺术剧院周日场专设视障人士携导盲犬观剧坐席,敬请知悉
*因剧情需要,演出过程中有枪响、爆破、抽烟场景。演出过程中涉及的抽烟场景,所使用的道具烟为保健产品,非真烟,其主要配方为:金银花、薄荷、枇杷叶、茶叶等,对身体无害,敬请知悉
*演出信息与演出阵容以剧场当日公示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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