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美术馆新展“时间的轮廓” | 被艺术塑造的大洋洲原住民的生活

作为浦东美术馆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共同呈现的展览“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The Shape of Time: Art and Ancestors of Oceania fro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展出逾110件/组近4个世纪内的珍贵艺术作品。大洋洲的艺术家从岛屿与海洋采集多样化的原材料，以木材、树皮、纤维、贝壳和骨头等物质为媒介讲述着有关起源、祖先力量、仪式知识与表演的多元故事。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开幕宣传片

展览将浦东美术馆的三层空间分成远航（Voyaging），祖先（Ancestors）和时间（Time）三大主单元，以岛屿群落为单位贯穿几个空间，探讨大洋洲原住民关于航行、与祖先的联结以及时间性的理解，不仅为我们搭建起穿越至过去的桥梁，还令我们得以一窥其持续至今的影响。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开幕现场

远航
VOYAGING 

“远航”是大洋洲艺术中的重要概念，在“穿越开阔的海洋”的字面意义上，和它所引申的“精神远航”的意义上均有体现。古老的海洋航道轨迹跨越时空，岛屿是其中的铺路石。人们口口相传，曾有一座岛屿的锯齿状末端与主岛分离，断裂的部分如鲨鱼或旗鱼般地游弋于海洋，最终停泊在了更远的东方，以此为下一代岛民创造了一个新目的地。 

南岛航行者极高的流动性意味着总有人无法回到起点或故乡。当人们在新领土定居时，会保留关于起源的记忆。因此，追溯血统是至关重要的—作为一种谱系符号，血统不仅能指认一个人去往了何处，还能体现一个人来自何方。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展览现场，浦东美术馆，2023

在新领土上建立定居点，即“原始点”，有效地凝聚了一个族群的政治、精神和创造能力。人们将独木舟或房屋视为已知祖先的身体。当它被“移植”进新领土的“原始点”后，祖先的效力就有了基础。“原始点”会提醒部族后裔其根源，并保证来自祖先的精神支持和引导。

大洋洲各部族惊人的流动性是一种催化剂，促进了文化和艺术传统如万花筒般的绚烂多姿—在这一广袤的区域中，近两万多座岛屿上产生了1800种不同的文化和语言。身处辽阔且具有世界主义特征的中心，岛屿既可以是出发点，也可以是目的地，为人们生活的核心—相遇和交换的网络注入活力。鉴于人们的高流动性，岛屿定居点从来都不是静止或固定的。它更像是一个中转站，人们会从这里出发，去建立起更多的关系。 

海洋既是过去，也是未来。现实中的海洋和其精神意义上的航道都与时间的概念密切相关。对于西巴布亚的阿斯马特人而言，亡灵返回祖先领地的旅程，即回归起源地（safan），是朝向西面的。对于主要向东迁徙的海洋航行者来说，回归西面可以从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上理解。回归一个人的起源地，换言之进入历史—人们会抵达此世“之外”与“之前”的世界，溯源的传统使得祖先创造的旅程趋于一个完整的“圆”。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展览现场，浦东美术馆，2023

祖先
ANCESTORS 

“祖先”章节呈现了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及其海岸线附近的大型群岛的一系列作品。这些扣人心弦的作品不仅重要，且富有纪念性，强调了仪式建筑在连接在世的部族成员及其祖先中发挥的作用。它们讲述了创世的故事——展示了人们与土地以及生长于此的作物和植物（如西米和山药）之间密切的亲属关系。展厅中诸多复杂的仪式艺术品最初是为安置在部族中心的仪式屋而设计的，或在富有张力的季节性表演中集结展示，人们以此召唤来自祖先的支持和引导。 

巴布亚新几内亚塞皮克河地区的大型仪式屋被视为创始祖先的化身。祖先的神圣力量令仪式屋散发着“炽热”的精神能量。作为部族的“原始点”，这些房屋适用于储存和展示祖先遗物和圣物，让在世的后人能够与祖先建立强有力的联系。其中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艺术品讲述了鳄鱼祖先所创造的世界，以及人们与生长于土地、用以维系生存的作物和植物紧密如“亲人”般的关系。 

规模庞大、装饰华丽的仪式屋内部为讲述故事创造了戏剧性的环境。在持续数天或数周的仪式中，人们在仪式屋里适时奏响槽鼓和鼻笛，其低沉铿锵的音调被视为祖先发出的“声音”，强化了仪式面具在表演中所发挥的效果。诸多元素的结合产生了戏剧性的多感官表演体验，激活祖先的过往，唤起生者和逝者之间的联系，将其令人敬畏的生发之力汇入当下。与仪式艺术相关的知识蕴含强大的效力，以至于人们必须对其进行控制，甚至加以限制，以保护那些无法掌控这种权威和力量的人。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展览现场，浦东美术馆，2023

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仪式艺术是隐秘而无形的力量来源的索引。雕塑、面具和鼓在仪式中被激活，旨在使祖先神灵“显灵”——让它们暂时现身，而非仅仅对其进行再现。这些祖先神灵并非沉默而被动的生活观察者，而是积极主动、充满活力的存在，深刻地影响着对生活的塑造。艺术被以戏剧性的表现形式展现给部族。伴随着历史和神话事件的叙述，它激活一种强大的精神性存在（waken），后者向成年的男子和女子传达其引导、禁律或警示。不具有相应地位的人们在观察或聆听时，无法完全理解启示全貌的具体内在机制。意义和阐释是多重的，层次丰富且复杂，对于聚集在一起的部族而言，被隐匿的与被揭示的具有同等强大的力量。 

在大洋洲，艺术是一种连接的力量，它创造了各类关系，并充当通往祖先界域的桥梁。仪式的规范以祖辈的历史为基础——即惯例（kastom）。“惯例之式”则有赖于岛民与养育他们的土地之间的密切关系。如暗夜星空指引航海者来到新的岛屿，这些星星也指引着播种与收获的季节性周期，让岛民们在新家园中繁衍生息。好比将房子“种入”土壤，他们精心培育块茎作物和各类植物，并与它们建立了强烈的亲近感。岛民们用称呼家人的词汇，例如“长者”，指代山药和西米（“人类之外”的对应物），突显与其他物种的系谱关联，他们将自己视为其他物种的一个组成部分。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展览现场，浦东美术馆，2023 

时间
TIME 

本章节以“时间”为主题，通过一系列大胆、创新的作品，对太平洋地区艺术的“效力”展开阐述。视觉上充满活力的创作探索了大洋洲各部族如何利用艺术来操控时间，并确保它在感知上延展至当下。 

大洋洲原住民在艺术上考虑光度、亮泽和光彩发亮的美学。这一地区的岛民们从岛屿、天空和海洋等环境中挖掘丰富的素材，利用自身与祖先和自然界中神灵的深厚关系，来尝试实现这种“效力”，并将其视为持续获得支持的视觉例证。 

在巴布亚湾，灵动而有力的设计是精神力量的表达。人们直接将其归功于来自祖先的启发性影响。在所罗门群岛，舞者们富有光泽的秀发、皮肤与其表演的精准配合受到同样的重视。在托雷斯海峡地区，人们制作面具采时用的龟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不仅标志着祖先的存在，也是一个部族内部团结和凝聚力的力证。失去光泽则是令人不安的，甚至是危险的。暗淡无光的外表被认为是缺乏生产力和毫无生气的表现，并暗示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和孱弱。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展览现场，浦东美术馆，2023

在波利尼西亚，专事仪式的成员掌管着生者和逝者世界之间的关系。他们肩负着代表酋长与强大神灵交涉的危险职责，受托用当地稀有而宝贵的材料制作艺术品，在与灵魂和神灵（atua）互动时可作为他们临时的栖身之地。这些可容纳神灵的“容器”将他们从神灵世界（te po）的黑暗中吸引至人类居住的光明世界（te ao）中。返程之前，神灵在其中安然给予人们引导。红羽毛、鲸鱼骨和象牙被用来制作酋长的礼服，以合法化他们拥有的神圣统治权。这些神圣（tapu）材料蕴含着和宇宙的联系，表明酋长是创世神的后裔，例如传说中有着鸟类外形，有时也表现为鲸鱼形象的祖先“塔阿罗尔”（Ta’aroa）。 

在澳大利亚变化多端的环境中，自然元素的力量是祖先展现其效力的一种方式。季节性洪水、风暴云的雷电交加皆源自祖先的强大影响。水引导着不断波动的生命循环周期，原住民艺术家通过观察水的反射、透明度，以及它的表面和深处，将与水有关的经验解读为一种近似祖先知识的存在。随遇而安萌发于对周遭环境的洞察与回应，即具有像水一样的调整和反应的能力。关于他们的创作，其别具一格的美学和独特的物质性以“无形”线条组成的几何图案为核心——这对于不熟悉或不谙此道的双眼而言是不可见的。对于创作和生产艺术的人来说，这种几何图案是各种关键关系的物化表达，必须对此始终保持关注。 

“时间的轮廓：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大洋洲艺术与传承”展览现场，浦东美术馆，2023

本次展览的标题回应了艺术史学家乔治·库布勒（George Kubler）于1962年通过耶鲁大学出版的《时间的形状：造物史研究简论》（The Shape of Time: Remarks on the History of Things）一书。他提出的“复数的现在”（plural present）概念赋予时间独特的形态，在今天也十分有意义。展览“时间的轮廓”以相似的视角，通过大洋洲艺术更加深入的探讨了“时间”的物质特性：太平洋岛民如何看待时间？事物的形式特质——不论是编织、模塑、抛光还是涂绘——如何将过去带入现在？以及，“物”究竟在哪个节点开始，又在何处结束？本次展览呈现了思想的多样性与开放包容，旨在创作一个反思的空间，让人们看到并更好地理解我们与其他民族，以及他们的艺术、历史、文化之间的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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