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持续一年，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汇集乌克兰艺术家的战时摄影记录 | BCAF新知

《谁撑起了天空？(Who Holds Up the Sky?)》摄影展从今年 1 月 21 日开展，将持续到 5 月 21 日结束，展出地点是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沙尔夫游客中心(Sharf Visitor Center)，这个位置很难被参观者忽视。

三位策展人哈琳娜·赫勒巴(Halyna Hleba)、奥尔加·巴拉瑟娃(Olga Balashova)和泰蒂亚娜·利孙(Tetiana Lysun)收集了从去年 2 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乌克兰摄影艺术家们对战争生活的记录作品，他们说这场展览是为了向“撑起乌克兰天空的每一个人”致敬。在展览前言墙上，策展人们写到：“摄影克服了死亡、炮轰、大屠杀和停电的黑暗，捕捉到战争的多重现实”。

这场展览规模很小，仅有六张摄影作品、一些手绘的图像日记、影像作品等，不过传递给观众的内容却是沉甸甸的。六张摄影作品的尺寸在 28 英寸(71.12 厘米) x 36 英寸(91.44 厘米)到 48 英寸(121.92 厘米) x 36 英寸之间，悬挂在面积不大的展厅中非常醒目。

参展艺术家们的身份多元，康斯坦丁·波利舒克(Kostiantyn Polishchuk)是一名人类学家和纪实摄影师，多年来一直作为政治摄影记者工作，俄罗斯入侵后，他加入了基辅领土防卫队和乌克兰武装部队。以更直接的角度参与战时影像记录，康斯坦丁·波利舒克拍下了大量战争前线的场景。

这幅《夜巡(The Night Watch)》与伦勃朗的著名画作同名，二者都是与战争相关的作品。康斯坦丁·波利舒克在夜晚拍下了战友们的背影，映衬着天空。

记者瓦迪姆·贝里科夫(Vadym Belikov)住在哈尔科夫萨尔蒂夫卡小区的高层建筑里，在俄罗斯向这座乌克兰最大城市之一发射导弹的那个夜晚，他拍下这张照片。瓦迪姆·贝里科夫的照片在一枚空载导弹下闪烁着橙色和黄色的光芒，导弹在乌克兰寂静的天空中飞掠。如今，萨尔蒂夫卡小区的80%已经基本被摧毁，瓦迪姆·贝里科夫的摄影呈现的不仅是战争，也是他被毁的生活。

战地记者埃夫雷姆·卢卡茨基(Efrem Lukatsky)在战争期间拍了大量照片，这次展出的作品是鸟瞰视角，拍下了俄罗斯导弹在乌克兰农田上留下的巨大弹坑，像一个没有经过精致设计的麦田怪圈。农民还等着收割谷物，世界各地的贸易者也都等着世界粮仓恢复运作，局部战争带给全人类的影响是连锁反应。

展览现场还有三张摄影作品是来自亚娜·科诺诺娃(Yana Kononova)的“X-Scapes”系列，这组黑白照片捕捉了俄罗斯空袭后乌克兰各地被摧毁和损坏的基础设施遗迹，亚娜·科诺诺娃说：“‘X-Scapes’系列见证了战争的创伤和矛盾——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些景象时，我无法理解我是在观察一个乌托邦还是一个反乌托邦。人们说科幻不再存在，因为生活本身已经变得荒诞不经。但从某种角度来看，由技术革命的优势所保证的未来幻象，充满了反乌托邦的镜像，矛盾的技术本质导致了所有人道主义预期的崩溃。”

展览现场的四根柱子上还挂满了艺术家因加·莱维(Inga Levi)的素描作品“双重曝光(Double exposure)”系列，在俄罗斯入侵两天后，艺术家就开始了这个系列创作。她每天绘制两幅作品，一个是乌克兰平民的日常生活，一个是来自战争前线的新闻。有时，当战争离艺术家足够近的时候，她便只留下一层图像。

军队士兵们背着重型器械，乌克兰难民寻找避难所和资源，这些战时场景都在因加·莱维的笔下还原。每一根挂满艺术品的柱子都代表着一座力量之山，将乌克兰的天空高高举起。

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一位工作人员玛蒂娜说：“我认为，我们都是从新闻中听到乌克兰战争。当你把它带进博物馆时，不管你站在什么立场上，都会引发关于战争和具体问题的讨论。”

在展览现场的角落里，还有两个视频装置，播放着一段时长 4 分钟的视频和一组时长 14 分钟的双联画形式的滚动图片。这是一个特别的慈善项目“Behind Blue Eyes”，名称取自英国摇滚乐队 The Who 的同名歌曲，同时也指“在完全正常的外表条件下隐藏内心的负面情绪、担忧和愤怒的状态”，以及，“blue eyes”可以用来描述幼稚和天真。

Behind Blue Eyes 项目由德米特罗·祖布科夫(Dmytro Zubkov)和阿尔特姆·斯科罗科多科(Artem Skorokhodko)发起，战争爆发之初，他们以德米特罗·祖布科夫在基辅的披萨店为据点，为难民们提供食物、药品等，发展起一个成熟的志愿者组织。

当切尔尼戈夫地区解放时，他们计划前往当地，为被解放的村庄和城镇的人们提供食物。在这个过程中，喜爱摄影的德米特罗·祖布科夫偶然打开手机笔记，看到了被搁置的摄影项目想法，两位志愿者开始考虑向村里的居民分发相机。 

阿尔特姆·斯科罗科多科说：“我记得这种奇怪的自相矛盾的感觉。每一次离开村庄时，我们都体会到一些与目之所及的景象不相符的情绪。到处都被摧毁了，但我们的情绪如此积极，似乎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多数情况下，这要归功于我们在志愿者活动期间在村庄里与之交流的孩子们。我开始考虑如何记录这种情绪，并将其传达给乌克兰其他定居点的居民，那里的人们可能正感到沮丧。”

他继续回忆：“我记得他们如何在烧毁的汽车前踢球，这是一种孩子般的直接。我当时想，这太不可思议了。但我不想从外面的视角记录，因为我的情绪会掺杂其中，也许他们可以自己做这件事，我们决定尝试一下。在我看来，当您看到这些照片时，您就会明白孩子们对一切的看法都不一样。那里没有悲剧——他们直面且消化了。就个人而言，它迫使我重新思考我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和态度。这正是我想要传递的。”

两位志愿者把一次性相机提供给卢卡西夫卡村的孩子们，让他们随身携带相机，用一周的时间拍摄记录自己的生活。德米特罗·祖布科夫和阿尔特姆·斯科罗科多科也让参与活动的孩子们写下自己的愿望，并为这次活动拍摄了一支视频，该视频在《谁撑起了天空？》展览中展出。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参与了这项活动，有的孩子在试过之后才发现自己对摄影毫无兴趣，但仍然有 9 个孩子在第一时间参加了 Behind Blue Eyes。年幼的孩子专注于拍摄动物和花卉，年长的孩子则专注于记录废墟。

在孩子们的镜头里，有大量被摧毁的家，过去熟悉的地方变成废墟，过去凶恶的狗变得温和，有幸存下来的家人、朋友，有被遗失的武器，也有宝贵的童心。

最让两位志愿者动容的是 11 岁的瓦尔亚拍下的这张照片，孩子的手握着一束黄色的花，背景是白云蓝天。黄色和蓝色的搭配让人想起乌克兰国旗，蓝天给人一种如释重负、平静的感觉，有人说：“这张照片的有趣之处在于，你甚至无法解释为什么它会打动你”。

阿尔特姆·斯科罗科多科表示：“每张照片都让我想象它现实的情况。了解孩子对自己的想法，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这很有趣。对我来说，这个项目的本质恰恰在于这些思考，而不仅仅是通过技术和真实性来评估照片”。孩子们拍下这样的一张张照片，他们不会通过模仿任何人而去创作，所见即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