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做客松美术馆「松间对话」的是“节奏与迭奏”参展艺术家吴笛笛,艺术家将结合展出作品《∞》,围绕“竹、藤”等意象构成,“中国传统艺术的现代性转换”、“自然主义”、“女性艺术家”等议题展开讨论和分享。
松间对话
“节奏与迭奏”展览现场
本次“节奏与迭奏”展览中展出了您的作品《∞》,用竹子形态表现了“∞”这个表示无穷尽的语义符号。竹子是您很重要的创作主题,画中竹子被“扭曲”和“断裂”状态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吴笛笛:竹子是我一直在创作的主题,竹在中国其实早已超越了它的物质性,它背后积累的文化属性早已在我们每个中国人的文化基因里,指向我们共同的文化家园。就我个人而言,儿时重庆的家附近就有很多竹林,每天吃完晚饭就会和父母去竹林间散步…它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我儿时的日常。
吴笛笛《严肃的瞬间No.2》,120×120cm,布面油画,2020,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在最初的《静物-竹》系列里,我选择了几何形,自然界是不存在标准几何形的。绝对的几何形是人归纳这个世界,用抽象逻辑整顿和构建这个世界的一个起点。当我把每个形状悬置其间的时候,发现有一些形是东西方共有的,有一些形却带有明显的中国属性。形状本身就凝聚了文化历史。当然,我希望形状是协同它的物性彰显自身的,首先我让竹脱离了它的物性语境,赤裸的悬置,从物质世界抽离开,去掉了它的枝叶只留下了我认为最能表现其精神性的主干,让其扭转、折叠、首尾相连来用于表达。绘画的呈现是无时间的,不占据时间的,不同于电影、音乐、戏剧甚至语言。它有些像禅宗里的“一音成佛”,以简驭繁地来对应这个越来越纷乱复杂的世界,后来的作品里,我更多的强调了形本身的表意性,形本身的强烈意志。它更像是世界挤过我这个身体通道留下的坚实物证,我让他们用自身翻转讲述自己,就像我可以讲述我。他们都有着断裂和扭曲,就像每个生命都有的痛,无处藏身的痛,而正是这每个裂口暴露了个体的内在性,使其内在性和外在性同时在场。伽森狄(Pierre Gassendi,1592-1655)说“表象是真实的”,此刻形状已经变成了信念的对象。
吴笛笛《严肃的瞬间No.1》,120×120cm,布面油画,2020,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这次展览的作品《∞》是数学里无限、无穷,这个符号的变体,或者说是它一个变化的瞬间。量子力学里表现永生的概念是用“∞”来表现。它也是佛教里的无始无终,是生命的最高形式。永恒,在不断变化的瞬间中存在,瞬间不是稍纵即逝的现在,“曾在的将来释放出当前”每一个瞬间都带着根本性的松动指向永恒。尼采说:“对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瞬间,哪怕随意选取相隔千万年的瞬间,我们都必定可以说,其中一切既有的、真实的实体全都是同时存在于此,不变不灭,不增不减的。尽管如此,世界看起来仍然时刻不同,那么这不是欺骗也不是假象,而是永恒运动的结果。”一个蕴含奔腾泛滥的力的海洋,永远自我变形,自我回流,自己肯定自己,自己祝福自己是必定永恒回归的东西,是不知满足,不知厌倦不知疲劳的生成。我的竹子身躯上都携带着撕裂和扭曲,这是它终身必然背负的伤痛,每一根竹子都是经历对抗之后依旧遵循自己的轨迹,它总是带着撕裂完成它自己最终的形态…就像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独特的、各自不同的伤痛,我们必须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纳这个世界的不完美。我的竹子是完全封闭,首尾相连,无始无终的。起源和结尾毫无缝隙的融为一体,世界在此“∞”。
您在央美研究生求学阶段主研的课题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现代性转换”。您具体做了什么样的转换?
吴笛笛:我认为中国古代虽然没有出现纯粹的抽象艺术,但中国古人是非常强调和在意抽象审美的。比如对“质”的理解,主要在汝瓷或是玉的质感里,特别是汝瓷达到了一个主动对质的要求,放弃了对形象的迷恋。似肌肤般的温润,含蓄而丰饶,不同于西方对闪耀质地的追求。不同的质本身就是不同精神的“凝聚物”。抽象是针对整体的表达,它背后是人判断和认知。我希望把这种抽象精神用自己的方式转化出来。我是从制底开始的,底子要做四五十遍的样子,用的是丙烯,层层稀薄,层层尽透,最终以达到类似汝瓷的质感体验。这若有若无的状态,其实是一种“有”的“空白”。制成之后上面会布满各色小点,近看会非常明显,好似每个小点都在竞争着在场的权利,但他们在一起却呈现了“无”的状态。
吴笛笛作品基底,图片由艺术家提供(左右滑动查看)
比如您在讲述《藤》系列时提到“作品中的蜘蛛网不是对象性的存在,而是非对象性的。类似中国画里的‘计白当黑’...”,您是如何在图像与传统文本间作出现代转换的?
吴笛笛:中国画如果画一条鱼,周围的空白就是水,如果画一只鸟周围的空白就是天空。在这里水和天空都是通过关系来表达的。海德格尔在论述我们对于这“是…”中有类似的表达。比如一个“黑板”,按本体论来定义,会通过认定它的大小、材质、颜色等等这些基本范畴来定义。认识论不这么看,特别是索绪尔的符号学以后,认为语词的命名具有偶然性,于是他们就说我们怎么认定一个东西“是”黑板呢?我们就从它所处的环境中去判断。比如它在教室中间的墙上,上面有一个黑板擦,前面有一个讲台等等。每一个物体(语词)的确认都是通过它在环(语)境中的关联之中。绘画是同样的道理,这在东方是已经存在的智慧。
吴笛笛《不至于空无No.7》,420×210cm,布面油画,2019,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吴笛笛《不至于空无No.12》,140×200cm,布面油画,2020,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您在解释画面中空间状态呈现时讲到“这个被暗示的空间不是物理空间,亦不是视觉空间,而是绘画空间,是绘画本身,是在用自然主义手法的同时来质疑自然主义的真实性。”请您展开谈谈如何用自然主义手法质疑自然主义?
吴笛笛:自然主义的绘画手法认为绘画是对外在客观世界的记录和描绘。它一定是对象性的,它有一个刻画的对象,然后带入艺术家的情感和处理手法,进行风格性表现。当然有些呈现出来的表达对过去的写实绘画是有所突破的,造型或者色彩更主观一些等等。我一开始是想试着脱离这种方法的,我试图寻找别的可能性,那就是首先我不把所画之物当成对象去看待。比如我画蜘蛛网,并不是要去再现这个蛛网。我们日常的经验也会告诉我们,一旦一个地方有蛛网,它带动的是整个环境,整个画面的气息发生改变。就是画中的语境发生了变化。之后对我来说就简单多了,我不是去画蛛丝,而是画那些线条,通过这些线条对画面的分割以及线条与线条建立起来的联系造一个画中的世界,是我创造的这个画中世界。
吴笛笛《白昼冷却下来》,420×210cm,布面油画,2016,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吴笛笛《表象即真相》,100×160cm,布面油画,2020,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您如何看待“女性艺术家”的提法?回归到自身与创作,女性的感知是否延伸到创作中?是否有意在摒弃女性身份?
吴笛笛:我一开始很反感这个提法,一旦提出“女性艺术家”好像就已经被艺术家排挤在外,因为“艺术家”不可能分为“艺术家”和“女性艺术家”的,也就是说,为此他们成立了一套艺术家之外的价值系统。每个人的生存体验是通过对象性事物而达到自我关照的,而我们从小嵌入这个社会是由个体嵌入的,小时候几乎没有女性角色的感知,因为绝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作为学生在学校里的学习,不会因为你是女性有任何的不同。上附中时虽然逐渐有了女性意识,但潜意识里是回避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和自古以来女性的不受重视,只能通过男性跟这个世界产生联系有关,所以有意或无意的排斥这个身份属性不愿承认。一直到怀孕期间每天吐到天昏地暗,不能闻任何异样的气味,曾经认为最好闻的油画用的松节油气味(比世界上所有的香水都迷人)也变得无法忍受。我才发现我的女性身体是先于我的意识的,以前我以为我是可以指挥我的肉体的,但现在我只能臣服于它,无能为力的看着我作为一个女性的身体所产生的一系列变化。慢慢的我试着放下与身体的争执,接受变化。我买了一个小黑本写上了“你来自无限”,开始和肚子里的他交流,每天为他画上一张小画写上几行文字给他介绍这个家,家里人和这个世界,希望他出生的时候不那么陌生。未曾想到六个月的时候突然不吐了,我立刻订制了大画框并恢复了创作,也许是故意对抗。生孩子的前一天还在爬高画两米多的大画,我多么希望我能重新指挥我的身体。但从我被推进产房那一刻起,我想建构的世界又坍塌了,瞬间跌入了一个母亲的角色,开始了应接不暇地对抗漩涡般的生活。
吴笛笛《不至于空无No.10》,420×210cm,布面油画,2019,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所幸我的母亲看着我几乎要放弃自己的状态挺身而出,在孩子八个月时非常严肃地给我深谈了一次说我必须回归到我,她可以尽全力帮我照顾孩子,随后把我生生推出了家门,至此我才得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我迫不及待的工作,竟然有了所谓新的面貌。当我愿意认同我作为女性的角色是在2017年,娇兰的一个艺术合作项目把我带到了西双版纳,看到了很多藤伫立在风中,毫无任何攀附,任风呼啸吹过。“我第一次强烈的感知到自己的女性角色,对照藤在传统语境和集体文化记忆里的角色,藤蔓自古都带有女性的隐喻,是纤弱的,需要攀附的,所以古代女性所谓个体的历史,几乎是空白的,空无的…”但眼前的它们的确是独立的、作为主体存在的。我被击中了,它全部存在在它的姿态里。
吴笛笛《不至于空无No.8》,200×140cm,布面油画,2018,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您曾说:“只有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力量才会非常充分地显示出来。”作为画者,画面所承载的力量与“最痛苦”的创作状态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吴笛笛:生活总比想象的复杂和尖锐,人不断地处于和环境的摩擦当中,疼痛不可避免。罗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人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社会关系的复杂化带来各种规训,家庭关系的复杂化使自由和占有长时间的对峙,无法回避的矛盾和冲突加剧,个体意愿时刻面临着被剥夺和侵占的危险。而这个时候的创作好像变得更像是“遭遇”的,无意识的。我喜欢“遭遇”这个词,它带着慌乱,但它是面对,不躲闪不回避,它也是在其间有所领会有所领悟,我们每个人都是在遭遇这个世界的时候成为我自己。或许生命本身就是对抗痛苦的。痛苦,让我们进入生命的内部。它在我们的肌体和意识里一分一秒的碾过,它不会放过任何细节。在痛苦时其他的感觉器官都关闭了。我只能体验它,一分一秒的体验,努力和它共处一处,它不是对象,它是我的内部,它让我和周遭联系在一起,我深处其间避无可避。此刻我感觉到,我是在外界和自己的合力中不断“生成”的。萨特说:“人除了行动之外,没有任何希望,而唯一允许人有收获的就是行动,通过他人发现和成为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来自生活的战争,那不能杀死我的使我更坚强。忘记痛苦是逃避痛苦,我们应该内化自己的痛苦,和它合二为一。痛苦逼迫意志出现,意志指向永恒奋斗却永无所成,我们如何能承担永恒奋斗却永无所成......
吴笛笛《内在的静止和运动》,120×240cm,布面油画,2020,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关于艺术家
吴 笛 笛
1976年出生于中国重庆,2004年获得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硕士学位,之后在中央戏剧学院任教。她是目前最受关注的艺术家之一,曾于北京、纽约和香港举办过个展,过往的重点展览包括“传统的复活——中国当代艺术的另一条线索”(松美术馆,北京,2020)、“脉动——库里蒂巴双年展中国主宾国展”(奥斯卡.尼迈耶博物馆,库里蒂巴,巴西,2017)、“CHINA NOW”(伦敦,2016)、“超出镜像”(北京时代美术馆,北京,2016)、“历史的温度—中央美术学院与中国具象油画”(上海美术馆,北京,2015) 、“万象·呼吸”(今日美术馆,北京,2013)等。现居住及工作于北京。
松美术馆正在展出由汪民安教授策划的开馆展“节奏与迭奏”,展览持续至2022年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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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票信息
TICKET INFORMATION
成人票:160元/人
(2022年4月9日至2022年7月24日售票)
优惠票:100元/人
适用人群:65周岁(含)以上老人、残疾人、现役军人、医护人员、全日制大中小学生(不含成人教育、研究生),持相关有效证件可购买优惠票。
团体票:20人起购
大中小幼学生团体,仅最多不超过6名教师享原价7折优惠,学生享受常规学生票价;社会团体享原价8折优惠(需联系客服预约购买)。
免票
身高1.2米及以下儿童免票,需由一名成人陪同入场。
东区2号馆正在展出,2022「轻/松计划」项目“共感”,展览持续至2022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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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票及预约须知
1. 观众需持有72小时内的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健康宝绿码、行程码并接受测温方可进入园区;观展过程中须全程佩戴口罩,购票及观展时请互相保持1.5米以上距离(以上限流规则将根据相关政策规定进行适时调整);
2. 为有效防止河边野餐等聚集性行为,顺义区政府现针对格拉斯路部分路段实施道路管控,建议您在自驾、打车或乘坐公共交通前往松美术馆时,选择走机场辅路进入格拉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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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门票售出,恕不退换,逾期作废。请仔细阅读说明,核对信息后下单;
5. 享优惠票观众在售票处和美术馆入场处核验证件入馆参观,松美术馆保留检查享受优惠票或免费票人士身份的权利。
*园区内草坪严禁践踏,宠物不可入园;
*大件行李、包裹、婴儿车、轮椅或代步工具请寄存至前台,贵重物品随身携带;
*园区内禁止未经允许的商业拍摄及婚纱写真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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