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托邦(utopia),本意指“不可能出现的理想社会和事物”(维基百科:乌托邦);反乌托邦(Dystopia、Cacotopia、kakotopia或anti-utopia),则是一种与理想社会相反的“不得人心、令人恐惧的假想社群或社会”(维基百科:反乌托邦)。
01
乌托邦与反乌托邦的概念背景
主讲人:赵婉星
乌托邦意为“不存在的可以寄托的国家”是空想社会主义的代称,是科学社会主义以前的共产主义学说。空想社会主义学说最早见于16世纪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一书,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与欧洲不公现实的冲撞产物。主要反对当时高度集中的王权,比如提出的“羊吃人”的故事等。流行于19世纪初期的西欧,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和成长时期剥削者与被剥削者间对立的反映,是在理论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现代无产阶级先驱者的思想体系。
反乌托邦是一种不得人心、令人恐惧的假想社群或社会,是与理想社会相反的,一种极端恶劣的社会最终形态。表征为反人类、极权政府、生态灾难或其他社会性的灾难性衰败。这种社会出现在许多艺术作品中,特别是设定在未来的故事。反乌托邦出现在许多虚构作品中,常用于提醒人们注意现实世界中的有关环境、政治、经济、宗教、心理学、道德伦理、科学技术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如果被人忽略,有可能导致出现反乌托邦的状况。一些作品中的反乌托邦社会表面上充满和平,但内在却充斥着无法控制的各种弊病,如阶级矛盾、资源紧缺、犯罪、迫害等,刻画出一个令人绝望的未来。这一类小说通常是叙述人类科技的泛滥,在表面上提高人类的生活水平,但本质上掩饰着虚弱空洞的精神世界。
02
美丽新世界
主讲人:夏雨晴
在赫胥黎笔下的美丽新世界中,人类未出生就被划分等级,个人主义被无限削弱,潜意识被操纵,物质富足,也荒诞空洞。
在书中,一种名为“唆麻”的精神药物累计出现了110次,书中写到“它拥有基督教和酒精的所有好处,却没有任何缺点”;美味的唆麻,“半克就是半个假日,一克就是一个周末,两克就是一次辉煌的东方旅游,三克就是一次月球上昏昏沉沉的永恒。”
对于生活在美丽新世界的人们来说,唆麻,不仅是一种致幻剂,也是一种镇静剂,能给人塑造幸福感,释放紧张和压力。
而作为读者来看,“上帝角度” 的唆麻,于个体,是一种和解的理由,是追求虚假幸福的权力;于统治者,是一种集权武器,是柔性统治手段的象征。
《美丽新世界》与《1984》
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
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
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
最后,他(赫胥黎)试图在《美丽新世界》中告诉我们,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
正如尼尔波茨曼所说,赫胥黎所担心的,不是书籍会被禁止,而是人们自发地不再阅读书籍;不是物质匮乏,而是科技发展使物质充沛,人们沉浸在消费主义中无法自拔;也不是文化被禁锢或者枯萎,而是人们沉浸于娱乐消遣,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的庸俗文化。
赫胥黎说过:“你的1984终将过去,我的美丽新世界总会到来。”我们无法断言一九八四是否已经过去,但美丽新世界确实正在降临。还是那句话
,人
能抵挡痛苦(大致1984的世界观),却不能抗拒幸福。
03
反乌托邦:爱德华霍普及现实主义
主讲人:李轶
Edward Hopper爱德华霍普(a882 1967)
美国现实主义画家。通过描绘一些暴露在荒凉、孤绝环境中的寂寞形象,他有本事把观众拉进一个忧郁与厄运近在眼前的世界。
在纽约艺术学院学习商业艺术期间,他遇到了对他的画风影响极大的老师一-美 国印象派画家罗伯特亨瑞。作为一名写实画风的推广者,亨瑞总是告诉学生们要用写实的方式来描绘自己以及世界的状况,评论家们也将这一批画家称为"垃圾箱派画家"。
“垃圾箱画派是20世纪初美国形成的第一个现代艺术流派,绘画手法和风格仍然是传统和保守的,但主题内容上追求画出”真实的生活”和社会现实。他们用灰暗色调的油彩在画布上描绘出社会各个阶层的喜怒哀乐,反映出的是一个真实的美国。
在霍普后来的作品中,虽然没有完全秉承老师的意见,但这段经历给了他种关于观察 角度的启迪。
他曾三次到欧洲旅行。这段时间里他将大多数的时间都消磨在画室和大大小小的博物馆里。在那里,吸收了一些关于印象派的概念,那些画作中对于光线的处理深深地吸引了他,因此影响了他之后的绘画特点以及风格,并让霍普越发知道自己所期望的是真正美国式的艺术。
House by The Railroad铁道旁的房屋(1925)是他荒凉都会画作的起始点。以现代生活的进步导致农业社会的损失为主题。明亮的阳光照射在房子上投射出深深的阴影,铁轨上没有列车经过,寂静的环境使得房子更显突兀巨大,悲伤的氛围也逐渐扩散。
美国大萧条时期的共鸣
20世纪30年代,美国人口呈现爆炸式的增长,霍普发现人们每天行色匆匆摩肩接踵,但大家似乎都形单影只,这给了他创作灵感,开始将创作主题转为都市生活。
在描绘寂寥的都市生活时,霍普更倾向于人造光,日光灯投射在地面、房屋上的光线在深夜里透露着丝丝诡异。空旷的土地、清冷的街景,孤寂的男女,繁华外界遗留下的失落的内心。他的城市作品几乎都采用了抽象的标题,仿佛在暗示地点并不重要:无论是纽约还是芝加哥,商店玻璃的尺寸和夜晚灯光的亮度都是样的,这种模式化正是城市冷漠的面孔。
他真实地反映现实,其中流露的情感在他看来,是种永恒的人类境况。 尽管著名景点,流动的人群,摩天大楼是那个时期作品的符号性代表,他却对此表现出一种漠然。关注的重点始终脱离戏剧化的场景,其中没有末日也没有救赎,只是缓慢的、迟钝的、忧郁的挣扎。超越了画家个人的疏离,表现的是整个现代社会的孤独与忧愁。
在他的名作《夜鹰》( 1924)里,将纽约这座不夜城变成了一座鬼城。画面中三个孤独而沉默的灵魂出现在午夜餐馆,仿佛身处毫无生气的地狱边缘。透过餐馆巨大的玻璃墙面,我们看到了意志消沉、情绪低落的三个人:那玻璃墙面像一扇窗, 照见了他们黄泉路上的悲伤。年轻的吧台服务生向他们投以同情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任何服务都无法解救他那饱受折磨的顾客。
这幅具有永恒意味的图景揭示了潜伏在我们所有人无意识中无法逃脱的恐惧,-种我们毕生都在试图压制和对抗的恐惧。在友好往来和宴会上谈笑风生的掩饰之下,我们终究孤独而脆骑:这一事实总会在某个令人害怕的私密时刻攫取我们的心灵。霍普的作品把这个残忍的念头变为了冷冰冰的现实。(选自《现代艺术150年》)
Nighthawks夜鹰, 1924
在他的自然光作品中,过于强烈的自然光也在无形中呈现了一种诡异、板正的错觉,投射出一种或失望、或隐晦的感觉。
Cape Cod Morning,1950
People in the Sun, 1963
相关书籍推荐:奥利维娅·莱恩 Olivia Laing《孤独的城市》
The Song of Love爱之歌,1914
同样带有反乌托邦色彩的日本实验音乐家Merzbow秋田昌美曾深受基里科和超现实主义及达达主义影响。
“我明白了为什么达达主义者要摧毁所有传统的艺术形式。由此我便决定要摧毁所有的传统音乐。"他认为前卫摇滚已经死了,而重金属更显得愚蠢不堪。他吸收了摇滚乐中的兽性和颠覆,但对那种表现形式则完全反对。他最终想到了“潜意识”。"超现实主义音乐应该用潜意识来表达,而我发现噪音就是潜意识所发出的声音。使用噪音使我的创作变成一种由意识伴随的机械行为。”
04
THE.HOLY.MOUNTA 圣山
主讲人:杨子涵
佐杜洛夫斯基的作品不多,但每一部都忠实于自己的个人表达,使他的电影具有作者“个人”的风格烙印。这种特点表现在电影的叙事中———设置一个简单的神话框架,并通过改编和戏仿对神话进行二次重建,再抽身出来进行反身关照,这种复杂的表述体系,正是作者的文化诉求和哲学表达在电影中的外化呈现。
在他的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是在都市废墟中人们无所依托的精神状态,灵魂上无所承载,抑或是极端独裁思想下的人们思想上的自我禁锢。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佐杜洛夫斯基想要成为一个“引导者”。他在电影中,将人们的思想和观念暴力撕毁,经历一场“大清洗”后,重塑一个新的灵魂。
这部极具先锋实验精神的作品描写一个耶稣似的人物,在一个怪异的地方游荡,遇见了一个神秘的向导,并通过他认识了六位有权有财的人,这六人每人代表着太阳系中的一颗行星。加上向导的助手,他们一共九个人,放弃了身外之物,共同寻找心目中的“圣山”,以期长生不老
然而当沾满罪恶的信徒终于踏上朝圣的顶峰,到达圣山之后,却发现那几位神仙都不存在,一切都是假的。一切一切都只是虚构的电影,他虚构了信仰的终点,却狡黠的不道破他虚构的现实世界,因为那是他眼中最真实最堕落最荒唐的一幕,宗教无用,信仰无用,当一切蒙蔽双眼的迷雾散开,世人依然要在其中受尽磨难。
Goodbye Holy Mountain. Real life awaits us.「再见圣山。真实的生活在等待着我们。」
05
从白银时代谈反乌托邦
王小波的未来预言
主讲人:江心怡
《白银时代》写于1997年,但是却精准预言了2020年发生的事情,故事中的内容,与我们今天的生活正好相对应。
1997年是王小波逝世的年月,正好那年文坛领军人物王朔因为被封杀,所以远走美国。通过那些年的一系列变化,王小波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自上而下的转变,所以写下了这部带有预言性质的小说。
在小说中,主人公生活在2020年,是一家写作公司的员工,每天的工作只有两件事,要么枪毙别人的稿件,要么等着自己的稿件被枪毙。不论是老板还是员工,大家都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毫无工作和生活的热情。
在规定之下,每个人写出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样的,如果稍有不符合规定的地方,文章就会被否掉,所以每个人都没有创作的自由,沦为了写作机器。不仅写作公司的人放弃了思考与理性,整个故事中的社会也都如此,所以人都放弃了思考,只根据规定中的内容生活。谁颁布的规定,谁把手伸进了百姓的生活,一切都不得而知。
失去了理性和思考的人,最终都变成了“动物”。这样的“动物化”在小说中随处可见,主人公觉着自己像蛇颈龙,女同事变成了仓鼠一样的啮齿动物,领导的手指像肥胖的蚕,另外一个女同事变成了母蝗虫,所以人的动物化,代表着人类对于思考的自我放弃。
看到了人类的怪相,让我们重新回到故事的主题,为什么是《白银时代》?
希腊神话里先有神的时代,后有“人类时代”.真正的希腊神话,按希腊诗人赫西俄德的说法,是按神与人的关系把“人类时代”划分为五个阶段,时间上也是正序。
第一是“黄金时代”。人类无忧无虑地与神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虔诚的听从神的旨意,因为食品丰富而不用劳动,身体强健有力,也不用担心疾病与死亡。
第二是“白银时代”。人类不再听从神的旨意,因此不再像过去那样幸福,他们强壮但缺乏理智,他们的童年长达百年,但成年很短并且相互争吵不休。宙斯为惩罚人类的不敬而将其沉入地下,死去的人类会变成"受保佑的幽灵",不知道悲伤与快乐。
第三是“青铜时代”。人类更不敬神,整天热衷于战争。他们拥有强壮的身体和残忍的心灵,死后进入阴冷的地狱。因为他们的生产工具武器甚至住房都是青铜做的,所以以青铜时代命名。
第四是“英雄时代”。这是唯一的比前面时代进步的时代,人类比过去变得更勇敢而公正,他们与半神和英雄们共同生活,力量与智慧接近于神,故称“英雄时代”。
第五是“黑铁时代”。此时人类过着艰苦而悲惨的生活,孩子不孝父母,兄弟相残,社会秩序被打破而弱肉强食,人们靠欺骗掠夺财富。因此神彻底抛弃了对人类的庇护。
白银时代的人不长智慧,只长身体,像极了故事中人物放弃思考沦为“动物”的剧情。
如果说《黄金时代》里的王二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牛犊子,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他。那么到了《白银时代》中,主人公就成为了一个饱受捶打的人,成为了这个社会“整齐划一”的一部分。如果说《1984》是赤裸裸地揭开了乌托邦虚伪的面纱,那么《白银时代》则是偷偷地掀起了乌托邦面纱的4个角落,让你通过一些微不足道却离奇荒谬的事情,看清那个世界的恐怖。
在故事中,女教师在讲热力学课程时声称“未来的世界是银子的”,银这种物质,在热力学中是导热性最好的物质,能够很轻易地发现其中的温差。
而在白银时代中生活的人,也不能有个性,不能发出与大众不同的声音,不然很容易就会“鹤立鸡群”,成为一个众人围攻的靶子。唯有隐藏个性,乖乖服从,才能在这个银子做的时代生活下去。
白银时代是一本反乌托邦的小说。他通过符号化的人物,荒诞的情节,支离破碎的叙事方式描写了一个虚构的乌托邦世界,极端,专制,大一统。他一直在强调,未来的世界是银子的。
在文中也解释了这句话的含义;即未来世界会变为所谓热寂,宇宙各处温度相同,世界无法孕育生命,寂寞无比荒谬至极,而乌托邦的世界代表了精神上的热寂。
王小波曾经说过,乌托邦要想得以延续只能靠未来的人和乌托邦创造者有相同的思维,那就意味着;乌托邦一定伴随着精神上的不再自由。
哈耶克说过;人类的繁荣幸福和尊严,来自个人自由而非集体自由。反乌托邦题材作品的出现,是人仍有追求自由、向往光明最重要的体现。各类作品中的无数反抗,恰恰就是让我们意识到乌托邦正渐渐逼近,然后奋起抵抗的光。
白银时代中预言的2020,在今天还没有变成现实,但我们依旧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白银时代的影子。每个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群体的存在。比反思更重要,比恐惧更紧迫的,是更新思想的系统,追寻自由的思想世界。这也是反乌托邦作品带给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06
反乌托邦文学及批判性乌托邦实验
主讲人:杨一凡
反乌托邦作为大众文化最具生产力和批判力的叙事传统之一,在今天仍然较难进行系统的讨论。其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命名携带的陷阱—反乌托邦叙事往往被认为是对乌托邦的讽刺和否定,或者模糊地意指“坏的地方”以对应乌托邦之“好的地方”。然而,若系统考察反乌托邦叙事,不难发现它早已溢出了乌托邦叙事的限定,直接回应着一系列现实论题,如女性主义、后人类主义、城市化问题、现代性、异化等。
反乌托邦的命名陷阱
反乌托邦”作为一类文本的指称,在英语世界中最为常⻅的对应词是“dystopia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dystopia 的使用是通过戏仿 utopia 一词而指称“糟糕得不切实际的地方” 而与 20 世纪的反乌托邦叙事直接关联的用法,在 J·⻢克斯·帕特里克( MaxPatrick)所编纂的《追寻乌托邦: 想象社会选集》中,反乌托邦这个词被用来指认20世纪上半期出现带有讽刺意味的乌托邦,将它们看作是“理想社会的对立面”。尽管“反乌托邦”这个词的第一次使用是在18 世纪中叶,但是用这个词来描述特定文学类型则直到 20 世纪才开始” 。正是在 20 世纪的一系列灾难当中,如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大萧条、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等,反乌托邦“成为了乌托邦文学的主流”。
需要注意的是,汉语中反乌托邦一词的使用,必须加以界定,因为它从构词上来说,似乎更接近于英语中的anti-utopia 而非 dystopia———dystopia 的词根 dys-意为“坏的、艰难的”,因此“恶托邦”和“敌托邦”的译法较合适,而 anti-utopia 的否定前缀 anti-则更多带有“反”的意味。不过,⻓期以来,无论是“dystopia”还是“anti-utopia”,二者基本上指的是同样一些文本,且构词与含义都与乌托邦 ( utopia) 相对。因此,它们总是并行使用,彼此界限并不清楚。
与此相对,一些乌托邦研究者注意到,二者混用实际上遮蔽了这种叙事的内在复杂性,特别是它们与乌托邦的纠缠。萨金特则试图区分指涉“反乌托邦”的一系列概念,指出“anti-utopia”将前缀“anti-”加在“utopia”前面,带有较强的判断性,意在对乌托邦主义或者某种特定的乌托邦进行批评,而“dystopia”比较偏向于中性描述,可看作专有名词,特指20世纪开始流行起来的一种消极的、意在展示比现实更加糟糕的社会的叙事类型。或者可以说,自从“乌托邦”思想出现以来,就一直存在着一种否定乌托邦 ( anti-utopia ) 的 传 统,然 而,特 定 的 反 乌托 邦( dystopia) 叙事,是在 20 世纪初期才开始出现的。
反乌托邦文学中“反”的双重性
反乌托邦文学对乌托邦之“反”,“反”的是乌托邦蓝图设计的悖谬与不切实际以及它所包含的崇尚专权、抹平个性、片面强调技术的力量等内容或倾向,但并未因此全然否定乌托邦精神的必要性和乌托邦理想的合理性;反乌托邦小说对现代性之“反”,“反” 的是现代性乌托邦自身所包含的悖论,包括启蒙理性向工具理性的收缩、自由价值观的异变、科技发展带来的更严酷的人的操控和科技伦理问题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说,反乌托邦小说对乌托邦和现代性之“反”,从根本上是一种批判性反思。在每一部反乌托邦小说写作者那里,努力走出现代性的困境、摆脱乌托邦蓝图的虚妄、避免现代性建构和乌托邦追寻中的各种谬误和迷失,都是他们着力描写乌托邦的反面形态和未来社会阴暗前景的一个隐含动机。反乌托邦小说所展示的激进、恐怖、令人绝望的未来图景正如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应然”的健全、合理的未来社会的反面镜像。“它们不仅仅是在构思,而且是在预言,其预言是建立在对诸如政治学、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当下各个领域的人文科学知识基础之上的”。
扎⽶亚京的《我们》、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奥威尔的《⼀九⼋四》这类著作的⼤量涌现。它们共同具有的令⼈恐惧之处是,它们都描绘了噩梦般的国度, 在其中,⼈们居于屈从状态,⾃由被抹除了,⽽个体性也被碾碎了; 在其中,过去被系统性地破坏掉了,⽽⼈们也远离了⾃然; 在其中,科学与技术并⾮⽤来丰富⼈类的⽣活,⽽是⽤来维持国家对其奴⾪公民的监视与控制” 。这个表述点明了三部⼩说的共通之处,即承载着某种时代焦虑: ⾃由、个体性、传统—这些⽆疑是具有代表性的⼈⽂主义范畴—受到了彻底的破坏,本应以它们为基础的现代社会岌岌可危。事实上,⼈⽂主义话语⾃⾝的衰落也构成了反乌托邦叙事的重要内在张⼒之⼀—20 世纪晚期后⼈类主义命题与反乌托邦⽂本形式的耦合也绝⾮偶然。
批判性乌托邦设计实验:“超级工作室”
超级⼯作室”认为“超表⾯”是地球⽣命的⼀种代替模型。他们设想在未来,⽆限蔓延的⽹格将消弭所有地理特征,覆盖整个 世界,形成⼀个“超表⾯”。⼈类可以于其上⾃由地移动,不需要背负⽣活必需品,只需在⽹格的交点处将电源接⼊插孔,即可 获取⾷物、能量与信息。同时,建筑的功能被转变成为各种各样的家具产品和电⼦设备,赋予⼈们居住、办公与娱乐的需求。这种⽣活⽅式被“超级⼯作室”称之为“永久的游牧”(permanent nomadism),⼈类将借助⽆形的⽹络实现“⽆物的⽣活”(life without object)。
“超表面”这一理念,其实延续了“超级工作室”此前在《建筑直方图》与《连续的纪念碑》等作品以3×3尺度不断延展的方格度量与重造世界的想法。他们为展览“意大利:新室内景观”创作的超表面装置模型《镜面小剧场》,是一个位于黑暗房间里的立方体装置。装置内壁被镜面覆盖,形成了无限延伸的视觉差。内部则安放了插座、电线、绿色植物,借助光线与能量的转变,构成了一个瞬息万变的“微环境”。
“⽆尽的纪念碑”是在⼏何与外形上实现建筑与城市尺度的超越。那么“⼗⼆座理想 城市”中的“城市”本⾝就是巨⼤的机器化的建筑, 这些建筑⽆⼀例外的具备同样的极⼤尺度,并且通过技术⽂明的进步,完整地提供所有的城市⽣活功能,并最终将⼈们成功的软禁在这座“超越城市的建筑”中,随着技术进步和“单向度社会”。控制⼒的加强,⼈们被禁锢、被⿇醉、被催眠, 甚⾄被剥夺了⾝体,建筑成为容器, 传统的城市交往与城市空间已经失去了必要性,城市逐渐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城市的群居⽣活——⼈类已 经变成了机器中的“螺丝钉”、“矩阵”中的⽣物电池。
城市的意义消失了,作为容器的建筑从根本上取代与超越了城市。超级⼯作室的作品放⼤了现代城市的污染, 冷漠与机器化,城市最终消亡,变成了死⽓沉沉 的物理背景,在⼴袤的地球上留下的只有理性元素构建的建筑或者说“纪念碑”。从“通向理性领域的历程”到“柱⽅图”,从“⽆尽的纪念碑” 到“⼗⼆座理想城市”,他们⽤建筑替代城市、 超越城市,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是“⽆城市的建筑”。
尽管超级⼯作室⽤建筑取代城市的⽅案是反乌托邦的反讽,但是他们⾼超的细节塑造能⼒以及对社会现实的敏锐投射,都使得这些⽅案的批判性变得异常严肃,我们必须⽤⼀种认真⽽⾮戏谑的态度去看待他们所创造的超越城市的建筑,或许那些吞噬⼈类⽣活的“理想城市”正在慢慢实现的未来图景。
超级⼯作室在“⼗⼆座理想城市”中,已经从追寻建筑学终极理性的道路上⾛向对⽣活的终极意义的探索。“⼀切都是建筑学”(everything is architecture )的的信念,让这群建筑师们不满⾜于在建筑学的范畴中陷⼊古典主义或现代主义的风格泥潭,第⼆次世界⼤战后⽇趋保守的西⽅⼤⼯业社会⽓氛反⽽促使他们以“激进” 的态度寻找⼀座彻底的乌托邦。
这不是由技术进步的咖啡机与洗⾐机组成的乌托邦,不是由华丽装饰的古典别墅组成的乌托邦,甚⾄也不是以新的功能主义限制的现代主义乌托邦;他们所要寻找的是⼀个⼈们能够⾃由选择不同⽣活⽅式的乌托邦,⼈们能够逃脱消费主义与客体束缚的乌托邦,⼀个⼈们能够保留否定性、批判性、超越性和创造性的乌托邦。
他们希望让建筑学成为发现和解决⼈们⽣活 根本意义的形⽽上学,试图通过建筑实验,让⼈们找寻到⼀种真正⾃由、回归本源的⽣活。在我看来,他们希望实现了两种⽣活的超越:⼀是超越消费主义的诱惑,⼆是超越被控制和被绑架的⽣活。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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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支持 李青
文案 魏平馨
摄影 杨子涵 江心怡
编辑 魏平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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