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山再度深入介绍《东风破》与《菊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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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东风破的前世与菊花台的今生
About the past life of Dongfeng po and the present life of Juhua tai
创作论述 / 方文山
我一直在想,这数千年的岁月中,不论朝代如何更迭,沧海如何桑田,创作者对艺术的极致追求,从未间断,也从未改变。因为艺术创作就是在跟这个世界对话,所不同的只是,你对话的载体是什么?是绘画、音乐、雕塑、舞蹈或者文学,你对话的形式是什么?是抽象、写实,是隐喻或讽刺,是通俗化还是纯艺术?词曲作品脱离了专辑唱片,它能够以电影、戏剧,舞台剧的形式重新获得新的生命。一直以来,我思索的是,歌词文字脱离了音乐旋律后,它将以何种面目与表情存在…音乐是情感的催化剂,歌词文字因为旋律的承载,因为与音乐结合,而有了生命。流传度够广的歌曲,总是会形成某个时代的共同记忆,那些被旋律呼唤出来的情愫,总能触及我们的心灵深处。《东风破》这首歌收录在 2003 年《叶惠美》专辑里,算算时间已过去了十七年之久。这首歌是我与杰伦合作的中国风创作中,第一首在词、曲、编曲三方面都很符合所谓中国风概念的歌,当年也入围了台湾《金曲奖》最佳作词人奖。《东风破》是用五声音阶创作的,五声音阶也就是「宫商角征羽」,是中国五声音阶中五个不同音的名称。它与其他音阶曲式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没有fa跟si,只有do,re,mi,sol,la。但这首五声音阶的《东风破》,因为编曲配器的使用,其实混着R&B的「血统」,使这首歌拥有中国风曲调的同时,兼具时尚的节奏感。甚至可以说《东风破》有着中国古典音乐的骨架和西方流行音乐的血肉。《东风破》这首歌,是我首次将歌词文字脱离音乐,转换成当代的装置艺术,而这转换必须有一个媒介,或者说一种仪式感。很明显的,这媒介就是将美学奉为圭臬准则,甚至是信仰的北宋,而这仪式感指的就是,将平面转换成立体。《东风破》的「破」字,是流行于宋代乐舞形式的名称,如「琵琶独弹曲破」十五曲,另外,苏轼的一首词牌《蝶恋花·京口得乡书》里有一句:「…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白首送春拼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这句「东风吹破千行泪」 着实令我印象深刻,再参考宋词牌名的命名形式,如《破阵子》、《如梦令》、《东坡引》、《阳关曲》等,《东风破》这三个字的歌名也就呼之欲出了。也因此,《东风破》这件歌词装置艺术,除了原歌名是仿宋词牌外,再以蒸气庞克风的机械山水呼应宋代的青绿山水,歌词书法则引用宋四大家之一米芾的行书。可以说,这件作品回荡着一股浓郁的宋代美学情怀,媚俗一点的说法是,《东风破》这件装置艺术,它的前世来自九百多年前的北宋。蒸汽庞克(Steampunk)是现今当代艺术,特别是装置艺术所攫取与引用的创作元素之一。早期具蒸汽庞克风格的影视作品,其背景多为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但现今则多成为架空世界的故事场景。如宫崎骏著名的动画《哈尔的移动城堡》、《天空之城》,与大友克洋的《蒸气男孩》;还有电影《太极系列》、《飙风战警》、《雨果》、《掠食城市:致命引擎》,以及《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等。对我而言,影视作品里以蒸汽庞克为背景,并由齿轮、烟囱、仪表板与大量的管线,以及蒸汽引擎等,所构筑出的城市面貌,其建筑外观如工厂般充满机械感,深深吸引著我。特别是街景巷弄中弥漫著一股颓废与怀旧的色调,那些斑驳著铜绿与铁锈的机械构件,其机械细节里的结构美;与错乱中,却仍维持著的秩序美;以及老旧机械构件上,自然氧化的色差所形成的岁月美;如深邃的老灵魂,如诱人的鬼魅,几乎垄断我对机械美学的所有认知与解释。在我的理解中,蒸汽庞克风格,应该就等同于机械文明里的古典主义。除此之外,电影银幕上,另一类机械文明之展现,如人造卫星与太空梭类的所谓飞行器,其几乎一体成形的机械外壳,与色调统一的外观烤漆,还有一堆悬空触控的液晶萤幕等,确实充满未来感与科技感,可以理解成机械文明里的现代主义。但却如同钢骨结构,与玻璃帷幕所建构的摩登大楼一样,整体质感上,就是少了岁月与故事,没有温度跟细节,等同于没有情绪与表情,不是我所偏爱的美学调性。也因此,我还是钟情于会氧化锈蚀的蒸汽庞克,会风化斑驳的老建筑。这二者共同的迷人之处在于,它们的外观会斑驳,如同衰老;表层会锈蚀,如同皱纹,有着时间经过的岁月感。也唯有如此,才显得出它们也是有机的生命体。而我将这隐藏在蒸汽庞克里的有机生命体,转换构筑成立体的、有着机械生命的《千里江山图》。《千里江山图》是北宋少年画家王希孟(1096-1119)唯一传世的绢本设色青绿山水画,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此幅鸿篇巨制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对此画作的赏析,也就不再累字赘语的添加溢美之词。在此探讨的是,东西方绘画技术层面中,其根本上的审美差异,或可称之为二种迥然不同的美学基因。
《千里江山图》是青绿山水画,但对一般观山赏水的普罗大众而言,山水画的既定印象,通常是水墨,而非青绿。因为美术馆里的书画展,除书法外,看得到的画作,多为水墨山水,而非青绿山水。水墨画现已成为中国绘画的代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狭义的所谓「国画」。但其实中国的山水画,是先有设色,后有水墨,而这所谓的设色,主要也就是青与绿。清代张庚曾言:「画,绘事也,古来无不设色,且多青绿。」那水墨画风为何后来居上成为国画主流,我的理解是,对追求形近神似的画家而言,山水画里的青绿色还是太写实、太具象了,太反映出真实环境。再者青绿山水,你还是需要研磨石青、石绿等矿物成粉,再入水调其色,多了一道工序。倒不如仅以一墨一水,即能绘出大千世界,来得潇洒惬意,甚至带点禅宗意味,或许也因此,水墨画最终成为中国山水画的主流。如水墨画为东方的代表性绘画,那西方绘画艺术的主旋律,就是颜料多彩、用色多元的油画。西方油画的用色,相对于东方的水墨画,几乎是二条等距平行线,永不可能交错般的思维与想像,因为我们的水墨画,其颜料只有单一的墨,用色也只分白、黑,与不同层次的灰,而实际上这里所谓的白,指的是在画作宣纸上不用墨而留白。水墨画与油画的绘画用色,在美学观念上,与绘画技巧上,是多么巨大的差异,如同日本也有独树一格的浮世绘版画。而这也正是人类文化多元的意义,因为不同民族对美的定义,对美的话语权,都是独立互不干扰的。其美学养成教育,来自不同的文化养分,与不同的文化传承,各自拥有独特的民族美学基因。当然,在现今全球化的浪潮下,各民族独立的美学调性,已逐渐趋近一致性,或者说,在交互影响下更显多元缤纷。如今我将这九百多年前,还未受到西方绘画影响,美学观点相对纯粹与原味的《千里江山图》作为我此次歌词装置艺术的美学载体之一,将宋代美学重新组构与解读,颠覆既定的单一感官经验,去面对、去迎接、未知的,任何与创作有关的种种挑战。「建筑」是一座城市的表情,一块土地的记忆;也是最立体的文化符号,最具象的民族图腾。也或者说,建筑是城市的名片;传统建筑,则是城市的文化名片。那么一座带著蒸汽庞克风格铜绿色调的机械城堡,又是谁的民族记忆?谁的文化图腾?或者说,又是属于谁的城市表情?!
暴露在户外的机械构件,它们金属表面上的铜绿与铁锈,其腐蚀跟氧化的程度与色泽,是湿度、是阳光,是风雨决定的。机械构件历经岁月打磨、风雨侵袭,所呈现出的那种颓废与沧桑感,是恣意野生的,是随机发生的,是无法人为的,有着一种无从速成的独特美感。对我而言,这种野生美极其迷人。也因此,这展座上的机械城堡,其色调,有故事潜伏在里面;其锈斑,则有岁月行走在其间。《东风破》展座上这十一座机械城堡,其山势结构跟摆设位置,呼应的是,北宋王希孟(1096-1119)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中的第二段。原画作非常长,使用了整绢一匹(纵51.5cm;横1191.5cm)。我在创作的设定中,以铜绿色调,对应青绿山水;以立体的装置艺术,对照传统的绢本设色画;其时间轴横跨了九百多年。千年前北宋(960-1127)绢本设色的青绿山水,以孕育自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的蒸汽庞克之机械山水表现,是此装置艺术的设计初衷与核心概念。以 100 多年前英国的蒸汽庞克,来对比与转换及重构近千年前北宋的山水画作,这是二个不同文明间的时间碰撞,与空间对话。在垂直纵向的历史长河里,寻求水平横向的邂逅与交错。这座铜绿机械城堡的底座歌词,是米芾(1051-1107)的《行书集字》。米芾为北宋年间的书画家,也在朝为官,他与王希孟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被宋徽宗刻意栽培的王希孟肯定看过米芾这位前辈大师的书画作品,但二人应该永远没见过面,王希孟年幼米芾 45 岁,等他 15 岁进入汴京(现开封)的翰林书画院时,米芾早已离世 4 年,享寿56。此件作品将米芾的行书立体化,把原来在宣纸或拓印法帖上的平面书法,转换成有碑石刻凿效果的石刻文字,赋予米芾行书视觉上的新质感,一种欣赏书法的新视野。
此处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我们欣赏书法字体的角度,几千年下来,未曾改变,全都是以平面艺术的思维去鉴赏书法。所谓的书画同源,跟水墨山水画作一样,书法字帖一直以来,也都是书写在纸或绢、或木板、或屏风上,甚至还有瓷器瓶身。但不论书写的材质如何改变,字本身都还是维持着平面的墨色字体,然后承载书法艺术的作品格式,可能以中堂、横幅、楹联、镜片、扇面、匾额等形式出现,当然此书写仪式感,是书法之所以为书法的根本精神,因为立体的字体都已是二次创作,而非真迹,如拓印的法帖,基本上也不再是原汁原味的真迹。因为再精准的刻匠雕工,都无可能百分百还原手写的真迹,特别是魏碑。雕工匠人,也都应算入书法作品的团队内了。书法书写的仪式感,不容改变,也不应改变。只是此次的作品,还原法帖字体的再创造,将平面的法帖书法,转换为立体的碑石文字,此概念或许是将书法纳入装置艺术的新尝试。至于这底座上的 11 大座与2小座的机械山水,其3D零件设计模组超过 130 个,总零组件数连同机械城堡内大小不一的基本砖,将近 4500 多个独立的3D零件,我可谓一砖一瓦的搭盖出这 11 大座2小座的机械山水,再交由团队将其修边对齐,再次固定黏合后,逐一分层分梯次上四次漆与补土,其中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次保护漆前,那道手工铜绿色的工序,必须作旧而且有层次感,经数次来回的讨论及试作后,最终团队里的美术专职人员,果然不负众望的精准达标!
为达到原设定将歌词文字作出石刻碑文的质感,首先必须开始进行书法集字,这《东风破》歌词,连同词曲作者与歌名等,总字数205。我工作团队将这 205 个字,以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精神,翻遍所有能找到的书籍与字帖跟网站,原预计全数以米芾的行书集字取代,但最终只能找到 193 个字。这 193 个字分别来自三十馀幅有名有姓的传世字帖与拓印法帖,如:《蜀素帖》、《向乱帖》、《跋殷令名碑》、《苕溪诗帖》、《致伯修帖》、《天马赋》以及《彦和帖》等等。其中《蜀素帖》就集字了 15 个歌词单字,如:「口、地、重、一、还、声、破、叶、将、结、连、分、山、走、古」。
另外还创造了米芾体合字 12 个:「杰、琵、琶、你、们、没、苛、怎、剥、枫、笆、很」。原因是我们找遍所有能找到、买到的书法帖与书法相关的字典辞书,就是找不到这 12 个米芾的行书字。这些字,有可能米芾一辈字根本没写过,譬如:「你、们、很、没」,这种现代用语,就像杰伦同学的「杰」字是现今流通的俗体字,北宋时期的米芾行书体找不到,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杰」字也是米芾体合字,其中的「木」字来自行书《明道观壁记》,而「火」字部首的四个点,来自行书《淡墨秋山》里的「照」字。再则某些字应该有写过,譬如:「琵、琶、枫、笆」,但偏偏在传世的纸本真迹,以及拓印的法帖中没有流传下来。所以最终我只能拆解米芾的不同字体,再重组合成一个我所需要的字。
在此,也就姑且名之为米芾体合字。此篇《东风破》歌词,虽然少了 12 个米芾行书集字,但这 12 个米芾体合字的线条,也还是米芾的行书体,而且都有法帖来源依据。也就是说,《东风破》装置艺术底座上的歌词文字,每一个字都有所依据,全都经得起追溯。这 205 个字,全都是来自米芾传世碑帖的歌词集字。这些来自古代碑帖的书体,如要转用在平面印刷物上,稍事微调排版即可使用。但如果要以3D列印成立体字,就必须修补字体边缘的锯齿状,如此电脑作业时解析度上才能判读,机器才能列印。因为这些古代的书法字,不论是否为后世流传的拓印法帖,一开始都是以墨写于纸上。纸有纸的纤维,有肉眼无法判读的凹凸面,这些字体一旦进入电脑萤幕放大,字体几乎都会有墨色不均,边线不规则的问题。所以东风破底座这 205 个字,我们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碑帖里找出来,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用电脑修谱它的边线,最终3D后,再以人工手绘出其字体的岩石感。对米芾行书歌词集字的要求与严谨,已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接近偏执的地步。
古琴,原称琴,是中国原生的拨弦乐器,有三千年以上历史,属丝竹之音。古琴形制为七弦十三徽,初为五弦,汉代起定为七弦。徽位,为古琴之音位,其徽位常以螺钿、玉等标示。古琴之出声法主要有三种,即散音、泛音和按音。古琴除作为乐器弹奏外,亦为礼器之一种。古琴在中国古代文化地位很崇高,位居琴棋书画四艺之首。现存最早的古琴手抄本文字谱为唐代的《幽兰》(其调名为碣石调) ,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为日本国宝。它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传世琴曲乐谱,距今一千三百多年!
《菊花台》这件歌词装置艺术上的古琴《减字谱》,是由年轻一代的古琴演奏家张璐协助采谱。张璐,2005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古琴演奏专业,2011年保送升入中央音乐学院。荣获第三届中国古琴「幽兰阳春奖」金奖,曾任职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基地钧天坊-钧天琴院,担任该院的执行院长。现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古琴专业委员会理事。《减字谱》的琴谱字体,取自明代的《清湖琴谱》,此善本琴谱,编者佚名,琴谱上记载由古杭人惠采所校正,现传世版本为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严鸪(严嵩之孙)所出资的重刊本,共收录琴谱三十八首,曲目名称都颇有诗意画面感,如《庄周梦蝶》、《御风行》、《屈原问渡》、《渔歌》,以及《昭君引》等,清湖琴谱属浙派七弦琴谱,现藏于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此琴谱为仅存的传世孤本。将距今四百五十多年前的古琴《减字谱》,取其琴谱构字,采谱成可实际弹奏出《菊花台》的减字琴谱,并将谱字以环氧树脂包覆,以现代社会才具备的化合物技术,透过聚合物间的重合反应或者聚合的作用,形成透明胶状物,一段时间固化后即变成所谓的水琉璃。这件作品的主体就是透明的环氧树脂包覆着琴谱构字;文青一点的形容是,这《菊花台》首座的古琴减字谱,被封存在水琉璃里;再诗意一点的说法是,如同凝固一段历史记忆般,《菊花台》凄美的今生,将凝固成永恒。《菊花台》这首歌是五声调式的创作,五声音阶是中国古代的音乐旋律主架构,一般而言,偏哀伤的曲式,可用小调;而一些比较明朗欢乐的曲式,通常为大调。这首歌里的古筝很对味,很中国风,可以说,古筝就是专为五声调式所发明的乐器。但古筝的音域范围并非只能弹五声调式,就像音域宽广的古琴一样,也并非只能弹五声音阶。
顺带一提的是,这首歌的副歌「北风乱 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里的夜未央,词汇发想自 1959 年鹿桥所出版的小说名《未央歌》。「央」的含义除了中央跟央求之外,还有终止、完结,所以未央就是未到一半的意思,夜未央也可以说是夜晚将尽未尽时。另外,《未央歌》就是还没有唱到一半的歌,指的就是故事还没结束。另一段也颇值得在此分享的歌词段落为「愁莫渡江 秋心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 一辈子摇晃」这句歌词我以拆字的手法,去铺陈歌词的含义。因为「愁」字拆开来看,便是秋与心,所以我将「愁」字比拟为一个人——他渡过了不该渡过的河,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红尘,于是上不了人生的岸,无法了断尘缘,反而落得一辈子摇晃动荡,不得安宁的结局。这首歌也是张艺谋导演 2006 年的电影作品《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片尾曲,当年得到第 26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奖,也入围第十八届台湾金曲奖最佳作词人奖,还有 2006 年中华音乐人交流协会年度十大优良单曲等音乐奖项。还记得电影上映时,有北京朋友跟我说,因为《菊花台》这首歌在片尾时才播放,虽然剧情已放映完毕,但很多观众都坐着没走,想完整听完《菊花台》。这么多年过去了,偶而思及此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回忆就像发酵的酒,越放越醇,越醉人。古代中国并无发明如西方世界所盛行的五线谱,也无近代所流通的简谱,那么古代琴人乐师要如何弹奏乐器?师徒间莫非仅依赖口传心授,然后一代接一代将弹奏撩拨乐器之法传承下去,非也!古代中国早已有承传千年的记谱法,分别为《减字谱》与《工尺谱》。其中《减字谱》专为古琴所使用,这源起于唐代的《减字谱》,为古代中国所特有的记谱法,属指法谱的一种,这里所谓的「减」指的是,为弹奏识别之便,减其汉字笔画,其演变由更早的古琴文字谱而逐步发展而来。此《减字谱》通常会在曲名下标示调名,正文则由谱字组成,再以小字为旁注。这《减字谱》对现代人而言,无疑犹如魔幻天书般的艰涩难懂。或者说,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五线谱与简谱,因为学校音乐系教五线谱,年轻人自学音乐看简谱,但了解古代中国,有自己一套行之千年的减字记谱法的人,恐怕为数不多。甚至现今一些流行音乐的年轻创作者,对其也极为陌生,如此鸿沟般的文化隔阂与断层,促使了我此件的歌词装置艺术的发想,决定将古代的《减字谱》琴谱与现代流行音乐的歌词相结合,试图透过通俗文化的强大散播与影响力,让年轻一代最起码能知道,在君临世界乐坛的五线谱面前,也能挺起脊梁的说,咱们也有《减字谱》!《菊花台》此歌名中的「菊」与梅、兰、竹合称「花中四君子」,这四君子频繁地出现在中国古诗词的创作中。其中菊花象征着脱俗绝美、遗世独立,不与群芳争艳,是高雅纯洁的象征,受历代文人墨客所偏爱。可以说,花中四君子是中华文化里,独有的植物情感联系。另外,虽然樱花几乎等同于日本文化的象征,但菊花纹章,才是日本皇室的家徽图腾,日本护照封面上的徽章,即是十六瓣的菊纹。也因此,菊花此一花卉在东亚文化中,具备著一定地位的文化象征,虽然菊花品种繁多,但其主要色调与文化联系还是设定为黄。菊花之古称别名即为「黄华」(华为花之古字),四季的花卉代表里,菊亦被列为象征泛黄的秋,谓之秋菊。所以,此装置艺术的展座底盘色调,我把它定义为贵族黄,其黄偏金,其色多层。也就是,装置着机械结构的展座底盘,整体色调偏金黄色,这金黄色调,为手工调色,带着深浅不一的层次感,是谓贵族黄。这贵族黄里的机械结构,其繁琐交错的线条,对应的是上方透明树脂里,横竖线条繁复的减字谱字;以金黄的机械结构线条,对比墨色的琴谱体汉字笔画;这是二种不同时空,不同文明间的相互对比与映衬。制式的机械线条,凸显手写汉字笔画的温度;都会时尚感的金黄,对比文人墨黑的沉稳。同样的,文人墨黑的低调,也映衬出时尚金黄的自信;琴谱字中不规律的手写感,也彰显了机械线条的稳定与秩序。二种迥异的创作形式与物质文明,在此装置艺术的作品中,却如此和谐的、同时是对方的红花与绿叶,对比与映衬出双方在此创作中的存在价值与意义。此《菊花台》歌词装置艺术的减字谱透明树脂展座,制作上非常繁复与耗工,但完成后的成就感也最大,首先必须将减字谱展座建成特制石膏模,等脱模成形后,再开始依序倒入,环氧树脂,此树脂需先抽真空以防气泡产生,而且需在密闭室空间作业以防灰尘沾染,此环氧树脂倒入的时间与厚度,是此作品成败与否的关键之一,每次调配一定的量倒入模具,经反复实验后,此单层厚度有一定的限制,每一层所需干燥与硬化之时间,视天气而定,若天气晴朗、湿度低则需费时 5-6 小时,若阴天或夜晚则可能需要 10 个小时左右,但若下雨天湿度高,光等单层干燥就需 24 个小时以上。此减字谱展座,总计倒灌填充了 24 层透明树脂,而且需在展座中间层时,将事先制作完成且已上色之减字谱立体字,经特别技术置入后,再继续倒灌填充透明树脂,等整体倒灌完成且硬化后,再反复施行镜面抛光,所有的制作层面都需反复讨论与实验。所有的技术都是不掺水的干货,因为几乎少有人挑战如此大型(高87 cm、长160cm) 的透明树脂作品。
另外,此《菊花台》歌词装置艺术的底座,金黄色的机械构件,制作上一样耗时费工,这长方形的金黄底座(长1700 cm、宽23 cm、高14 cm),四边都崁入机械构件,这些机械感十足零件,总数近 900 多个独立的零组件,这些机械零件来自八十几组的3D模,再以手工逐一组装黏接,这近千个各自独立的机械零件,等组装完后,先喷三道补土漆,再一层底漆后,最后的工序则是以手工调配十多种漆料合成的贵族黄,再分层分次喷上这独一无二的贵族黄。一开始的构想,就是以蒸气庞克的机械山水对比卷轴上的青绿山水,再以书法家的碑帖集字去表现歌词文字。当时整个创作状态是亢奋的、是迫不及待的!因为将不同文化间的美学或艺术,给予一个动机及概念,然后将其颠覆或融合,再创造出炯然不同的观点,是我极其感兴趣的事。但构想完此作品后冷静下来,发现所谓的机械山水其实只有山而没有水,那到底要用何种元素去呼应青绿山水里的水!?于是我将创作的思维再次重整,寻求概念上的突破。最终的设定是将所有的山,都变成了岛,将所有的土地都化为水,于是,此刻的每一座山,如同创作的概念与动机,都自由了!
因为音乐是听觉,不是视觉;是流动的,不是固定的。也因此,初衷发想此件作品概念时,虽早已设定以减字谱去表现菊花台,但又给自身一个限制,就是这减字谱,不能是立体雕塑,也不该书画于纸上。此作品不能是雕塑,也不应是绘画作品,更不可能以音乐或舞蹈的形式出现,最理想的状态与面貌,就是当代多媒材的装置艺术。最终,将减字谱字以透明树脂层层包覆,如此一来,因为透明感强化了字体在视觉上的悬空,如音符般的漂浮,此刻的每一个谱字,都离开了琴谱,跟爱情一起,被永世封存。 材质:环氧树脂.铸模树酯.玻璃纤维.聚氯乙烯.多媒材网址:https://www.bonhams.com/auctions/25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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