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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文渊-听她讲述，戏剧人正经历的漫长候场丨AMNUA在线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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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种视角去发现，换一种方式去思考——是艺术家们探索世界的方式。怎样才能见艺术家之所见，看见不一样的世界呢？可以直接和艺术家们聊一聊吗？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开设了MK Talk 栏目！

MK Talk旨在提供一个与艺术家对话的平台，期待更多人透过艺术家们的声音，获得启发，发现属于自己的天然财富。

TALK

MK Talk

听她讲述

戏剧人正经历的漫长候场

《Pill of immortality》Poster

《奔月》海报

疫情影响之下，全球剧场陆续暂停营业，艺术节纷纷取消或延后，对于剧场艺术工作者而言，创作、演出计划不停被打乱反而成为一种“常态”。在各种不确定性中持续等待，戏剧人正经历一次漫长候场。

本期MK Talk，我们连线远在英国的青年戏剧导演查文渊，聊剧场创作的同时，也听她讲述了疫情情境中她在伦敦所亲历的变化。

ARTIST INTRODUCTION

艺术家介绍

查文渊

Zha Wenyuan

戏剧导演

英国皇家中央戏剧与演讲学校（RCSSD）

高级戏剧实践（Advanced Theatre Practice）MFA （在读）

中央戏剧学院戏剧影视学博士

广厦剧社「Great Share Workspace」创始人

独立导演作品：

《我可怜的马拉特》、《大哉众生》、

《旋木》、《慕春》、《第十二夜》、

《大火锅》、《等待戈多》等

《Twelfth Night》Stage Photo

《第十二夜》剧照

《Waiting for Godot》Stage Photo

《等待戈多》剧照

在中戏读完博士学位后，又选择到皇家中央戏剧与演讲学校（RCSSD）继续学习，攻读高级戏剧实践（Advanced Theatre Practice）MFA，作为戏剧导演的查文渊，有她不疾不徐的一面。今年，查文渊在RCSSD的第一学年实践作品原定会在爱丁堡国际艺术节上演，但随着疫情席卷全球，拥有70多年历史的艺术节史上第一次宣布停摆一年。从1月建组到4月得到艺术节取消的消息，在排练新作品的这段时间里，查文渊和她的剧组在伦敦见证并亲历了疫情发展的全过程……

QUESTION & ANSWER

问答

Q1：你认为好的戏剧应该具备怎样的特质？

A1 : 好的戏剧一定附着着创作者强大的精神力。

真挚、鲜活、能量充沛，体验独特。

Q2：在中戏完成硕博阶段的学习后，又到RCSSD攻读高级戏剧实践（Advanced Theatre Practice）MFA，对你而言，国内外不同阶段的学习，都有哪些不一样？

A2：前些年在中戏学习的主要是戏剧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创立的现实主义演剧体系，包含了他的美学思想、导演工作方法和演员创作方法。

“斯氏体系”的美学思想体现了斯坦尼对于戏剧艺术本质的思考和社会使命的观点，从而对思想性和艺术形式产生了要求。它涉及到了导表演工作的各个方面：不仅有导表创作的客观规律和方法，还有导演和其它部门的创作者为完成统一的创作意图所应遵循的规则，甚至还包含了如何规范演员创作中的道德和纪律……可谓是无所不包，所以“斯氏体系”有“戏剧创作百科全书”的称号。

依循着“斯氏体系”进行系统的学习和实践，就像练太极拳一样，一边修内功心法，一边习外部招式，内外兼备，结构严密，要素间相互联系，形成一个有机的统一体。这种系统性综合思维对中国人而言非常熟悉。从整体视角上看“体系”精妙完整，从局部看扎实有效。但是“体系”不可以仅仅当成公式来使用，没有创作灵魂而去套用体系是危险的，容易批量生产出流水线上的作品。

如今在Central的学习中接触最多的是Devising Theatre（编作剧场）的创作方式。这是一种在西方剧场比较流行的创作形式，强调运用即兴表演和集思广益的工作方式进行创排。

Devising的基本理念是：演出并不出自某个权威之手，而是群体的集体创作。每一个创作个体都要有充分而平等地表达自己声音的权力及机会。创作可以从任何形式开始，比如一段音乐、几个文字、一个物体、一张绘画或者只是一个声音，通过一个初步的框架来探索和试验不同的观点或特定的主题。在创作过程中，创作者需要寻找方法和手段来对个体的意识和情感进行表达、需要积极地与他人的协作、需要倾听并整合多视角下的观点。导演以“外眼”（outside-eye）的方式存在，对排练场中积累下的素材和形式进行取舍与剪辑，最终形成表演文本。

Rehearsal Scene

剧组排练场景

在编作剧场中，一切皆有可能，没有剧本，没有一定之规，没有特殊方法，只有不同背景不同性格不同想法的人在一起做剧场作品。这个过程像是自创拳法，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和才能来开发出独特的方法，并在此基础上磨合出团队的整体风格。

对创作者而言，运用这种创作途径会获得很大的创作自由，同时也增加了很多挑战：它需要拥有旺盛的创造力，强烈的表达欲，长期摸索和实验的耐心，以及承担许多不确定风险的勇气。

如果非要比较两者的话，最明显的差异是文本的地位不同。在斯氏体系中，剧本是一剧之本，处于中心地位；而在Devising的剧场实践中，文本与动作、声音、画面等剧场手段地位平等。表象差异的背后是文化和思维的差异。方法是由观念决定的，不同观念体现的是不同的社会学、美学和哲学的追求。

两者都很好，我都爱，都能练出好功夫。

但导演最终还是个实践的活儿，实践出真知，过程中才知道用什么最趁手。在排练中，要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另外，国外的学习经历倒是让我反观民族文化的独特性，有些东西离得远了、有比较了，才看得更清楚。现在班里的同学来自全球各地，大家都有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在这样一个国际化学术平台上，我反倒能够能突出地感受到中国戏曲艺术的魅力与生机。

不吹牛，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太神奇。

The end of the course“scenography cluster”

“scenography cluster”的结课日

Q3：受疫情影响，创办70余年的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第一次被取消，听说你第一学年实践作品计划参加今年的爱丁堡艺术节，为此都做了哪些准备？听说取消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A3 : 我们原计划是要用编作剧场（Devising Theatre）的方法创作中国古典神话故事“嫦娥奔月”，拿去参加2020年的爱丁堡戏剧节。历经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准备，下地排练十余次，结果因为疫情的缘故不得不终止。

听到取消的那一刻并不意外，因为英国疫情的扩散速度很快，停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保证了大家的安全，不然真要如期举办，我们还要权衡利弊，究竟要不要去，组委会倒是没让我们为难。紧接着没过两天制作人告诉我对剧场的使用权可以延期到下一届，顿时有了一种塞翁失马的感觉。

Cancellation of the Edinburgh Festival

爱丁堡艺术节取消通知

Q4：现在，排练还能否继续？当创作状态、排练节奏、演出计划被打乱，你和剧组成员如何应对大环境带来的不确定？

A4 : 我们的排练过程是这样：

2020年一月，这个春节不似往年。我们在伦敦建组，保持一周两次的排练进度。创作团队分享了很多记忆中与“死亡”相关的故事，并确定了作品的结构形式。

2020年二月，国内生活节奏骤变。我们开始下地排练。伴随着一种巨大的忧虑，每一个演员都围绕着“死亡”这个主题设计了一期工作坊，通过工作坊的形式邀请其他创作者一同经历自己的体验，分享自己的思考。

Group Discussion

剧组讨论会

2020年三月，疫情在英国蔓延。爱丁堡戏剧节剧场申请成功。我们戴着口罩在排练厅里用游戏和练习开发身体，寻找身体间的默契。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种排练方式有多么珍贵，且我们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进行这种直接的身体沟通。

三月底，英国政府下令禁足，排练被迫停止。部分创作人员冒险回国躲避灾难，另一些则留守伦敦，开始自我隔离的生活。

2020年四月初，爱丁堡戏剧节委员会发出声明，今年的戏剧节取消。但是我们的排练并没有因此停止，大家在网上开电话会议，将自己的进展录制下来并分享讨论。

我们是无法在真空中进行创作的。我们需要不断地适应和处理当下的环境、时局、氛围所带来的变化，要在最广泛的社会和文化及其相关事件的背景下进行思考和表达。

生活给了我们最好的创作养分。至于未来将如何继续创作，我想这是所有剧场艺术工作者都在思考的问题。我们也在求索并有了一些答案，未来会交给观众去检验。

Rehearsal Scene

排练场景

Q5：由于疫情的原因，很多戏剧演出停摆，在英国，从事戏剧行业的人们都处在怎样的状态之下？

A5 : 等待的状态中吧，等待复工、等待看戏、等待世界回复秩序、等待生活重回轨道，但又不知道具体在何时。一种前路渺茫又心怀微光的状态吧。

Wearing the apron made from sewing class

戴着在缝纫课上制作的围裙留念

但是我在这种状态里觉得挺安详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觉自己忙叨叨的，总是时间在推着我走，我呢就是心未动、身已远。现在这段日子挺好，有新鲜的食物吃，有太阳晒，有书看，往往感受不到时间的多少与快慢，也就没有紧迫感，心就安在身体里，反倒很容易专注于当下。

我觉得每个人对时间的觉察是不同的，钟表上的时间未必与你的时间感相吻合。找到自己的时间律动会更容易静下来。

School rehearsal stage photo

学校排练剧照

Q6：特殊时期，“云”看戏纷纷上线，也许失去了“现场性”，却不失为一种困境中的探索。去剧场的观众会受到戏剧电影的影响吗？不妨分享一下你观察到的观众习惯？

A6 : 剧场艺术的特点和优势在于现场性和身体性。活人表演给活人看。观众和演员同处于一片场域之中，观演距离接近，易于产生即时性的互动，从而引发一种身临其境的沉浸感。好的剧场作品通常是将剧场艺术的特性发挥到了某种极致，看视频是无法体验到这种感受的。

但我也喜欢看NT Live，因为它不仅仅是高清录像，更是一种戏剧电影。从拍摄手法而言，它是从电影叙事角度出发，运用镜头语言来呈现舞台戏剧，所以我觉得这是电影导演的视角下对戏剧作品进行的二度创作。举我自己的例子。前阵子我刚看了NT Live的《简爱》，我觉得很好看，很多运镜和特写镜头用得非常有光彩。我还在心里想，这个简爱真的很符合原著，真的不漂亮但是真的有个性。全程我一直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太有张力了，我相信这是在现场很难看清的东西。不过镜头里一个局部的聚焦会导致其他部分的失焦，这就会激起人的好奇心，非常想去现场一窥全貌，看看舞台调度是怎么处理的。

总之，各种 Live是用新的媒体技术对戏剧进行传播的手段。如果能够让观众对作品本身产生兴趣，并且因此走入了剧场，它就立功了，应该鼓励和推广。

《Jane Eyre》Stage Photos from NT Live

NT Live《简·爱》剧照

Q7：当疫情发展成为全人类需要面对和反思的问题，这一语境下，就你所观察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了吗？

A7 : 距离感发生了变化。

当下，传统社交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社交距离因为病毒的存在而拉远，又因为互联网的存在而拉近。

在网络上密切关注国内疫情的我与全国人民以同一种方式度过了难忘的2020年春节。我留守在英国，国内亲友忧心忡忡，他们日夜颠倒地上网跟进英国的时讯，对伦敦的信息掌握甚至比隔离在公寓的我还要细致。由于不能见面，我与剧组成员经常在网上开视频会议，在通讯设备的小窗口里，我们感觉彼此之间距离是相等的——伦敦到北京的距离与我的公寓到对街公寓的距离没什么差别。

我们不能相触，但我们在互联网上深度参与着彼此的生活。这种距离认知的颠覆感从未如此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