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文本考古：吴山专《今天下午停水》

“今天”，后来成了节日。节日是今天有好东西吃的理由。“今天吃炖全鸡”，爸爸说。现在更好了，只要有了钱，天天可以烤乳猪。“对不起，厨房的冰箱里没有了，”女服务员说。

还在小时候，还在王发根的爸爸死去的第49天（做七七）。我去王发根家帮大办酒席的忙。人们穿红戴绿；男的喝酒，女的吃糖。节日是一本正经的，人爱吃好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如同记者问在国外成功的华人：“你在国外生活习惯吗？”回答是“好生活，谁都能习惯。” 习惯后，她就回国推销以她命名的香水了。抱着“合资”的孩子，在电视里对大家说：“……为的是，让祖国的妇女更美丽……”。

吴山专著，《今天下午停水：原本》，红色封皮本（国际红色幽默），2008年，第18页 

追问《今天下午停水》是不是“文学”毫无意义，因为文学早已被证明并仍然在不断地被证明是没有界限的。允许以任何方式讲述一切，这构成了文学的政治使命。除了不时闪现出的“文学”本能之外，《停水》的写作基本保持在日常的散漫的文字经验之中。吴山专很早就意识到：“（文学化的）小说是对文字的独裁。纯粹民主的社会是不需要小说的。小说是独裁社会的产物，哪里有小说，哪里就有独裁。”由此，他将《今天下午停水》定义为“独裁社会留给民主社会的行李”。

高士明，“一个无政府主义的结构——吴山专、托斯朵蒂尔的物权及其他”，《吴山专、托斯朵蒂尔工作报告》，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杭州）2010年，第22页 

1986年。那时，我意识到一种新的东西正在出现（已经出现），它作为文字的一种表达形式正在填改着我生活的街墙，而我正生活在这些墙的内外。我对这现象（因为这东西还不明确）及此现象后的传统（我的历史）的认识出现了亏空（无现成的解释）。也就是说，以前留下的（什么）正在被新出现的（什么）复写着；新出现的（什么）也正在和还没有被覆盖的（什么）在一起…… 于是，我只能以幽默的态度对这一好像什么都有可能，同时又好像任何可能都会被覆盖（的未来）做原封不动的抄写。”这就是作者在那时创作了他的《大字报》的同时，又写下了这本书的“原本”的原因。

文能，“开放性的写作与阅读如何成为可能——读《今天下午停水》”，《芙蓉》，湖南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4期，第69页

史建：作为文本的“今天下午停水”写了很长时间？在《芙蓉》上发表的节选的“编者后记”里说全文共60万字。

吴山专：一开始《大字报》的时候都是在街上抄的，后来我就有意无意地加了几个人物，变成了“今天下午停水”的“原本”。“原本”有28页，对那些装置来说，“今天下午停水”是个副产品。带到欧洲以后，当时没事做，就想给“今天下午停水”做一个注，我从28页里面挑出了303个句子作为“诗本”了，又在“诗本”的基础上作了“注本”。你在《芙蓉》上看到的，就是“原本”、“诗本”和部分“注本”。

……

史建：就像前面引用的，“今天下午停水”产生于物质贫乏和意识形态极盛时代，停水可能有各种原因。

吴山专：不能问。就像在《1984》中，你问为什么，那就证明你有问题了。

史建：现在它在语境上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吴山专：现在跟欧洲差不多了，欧洲也有这样的事。我90年到欧洲，看到什么路什么号几点到几点修水管，它是这样告诉你的，就是“今天下午修水管”。

我们面对的事实是一样的：停水。但是这也使我认识到有两种方式，当政者可以有两种方式告诉你的市民：一，说明结果；二，告诉原因。同样的现实，这里面可能就是独裁和民主的一个可以比较的地方。

同时我们也知道，如果一个民主发展到无限的话，它会告诉你为什么要修水管，那就成了“今天下午停水”的注，它是无限的。而且这些注，这些理由，都在同一个层面上，也就是我在书里面所称的“当代的停水”。

所以我后来在第三阶段提出来可能有一种药，这种药我们称之为“今天下午加水管”——从“停水”到“加水管”，因为民主会胆结石，所以要加水管疏通，疏通我们民主的胆结石。所以“今天下午停水”的理想很大，当然只是一个文字理想。

费大为主编，“吴山专访谈”，《’85新潮档案 I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68–27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