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极简主义诞生50年，卡尔·安德烈与朱迪·芝加哥眼中的“初级结构”

在极简主义诞生50年之际，世界各国的博物馆和画廊纷纷举办了极简主义艺术家的回顾展。50年前，纽约犹太人博物馆举行的展览“初级结构”向世人介绍了一批对立体艺术的内涵和主旨发起质疑的极简主义艺术家。《艺术新闻》通过艺术家卡尔?安德烈、朱迪·芝加哥、菲利浦?金等这些当年与该展览有着紧密联系的极简主义先驱们之口，回顾了当年的那场具划时代意义的展览。

“极简主义”（Minimalism）是英国哲学家理查德·乌海姆（Richard Wollheim）于1965年在批评为达到美学效果而刻意减少内容的艺术实验时首次提出的词汇。20世纪60年代西方经济复苏，工业化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直接引发了此时西方人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忧虑及反抗。极简主义先驱们以此为背景，开启了一场对传统现代艺术精神内核的颠覆。

▲ 卡尔·安德烈，《未雕刻的木块》，1975年

极简主义50年之际，世界各国的博物馆和画廊纷纷举办了极简主义艺术家的回顾展。作为极简主义先驱之一的卡尔·安德烈的个展：“雕塑作为场地，1958-2010”自2014年在美国迪亚艺术基金会（Dia Art Foundation）举办以来便展开了世界巡展，并于今年5月在德国柏林汉堡火车站博物馆呈现。与此同时，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也推出了伊娃·黑塞（Eva Hesse）和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的回顾展。

▲ “会聚线：伊娃·黑塞和索尔·勒维特”展览作品

这批极简主义艺术家先驱的作品为世人所知还要追溯至50年前。1966年4月27日，纽约犹太人博物馆举行的展览“初级结构”（Primary Structures），犹如“平地一声雷”，向世人介绍了一批对立体主义的内涵和主旨发起质疑的艺术家。

▲1966年4月26日，展览“初级结构”在纽约犹太人博物馆正式开幕前一天的预展上

▲ 纽约犹太人博物馆“初级结构”展览现场，1966

展览标题中提到的“年轻一代的英美雕塑家”，被展览的策展人卡尼斯顿·麦克希恩（Kynaston McShine）评价为“引发了对于最基本的定义以及美学问题的讨论”。换句话说，他们开始探索自己创作实践的核心。然而这些艺术作品一开始并不受欢迎，42位艺术家们的作品在当时被认为生硬且冰冷，和纽约观众当时刚刚熟识起来的抽象表现主义的画作截然不同。批评家们都低估了这类作品的价值和影响，《纽约时报》的希尔顿·克莱默（Hilton Kramer）认为“人们会受到一些启发，但是根本不会为之动容。”

▲ 1966年“初级结构”展览现场中艺术家布拉登·罗纳德（Bladen Ronald ）的作品《无题》

2014年，犹太人博物馆举办了“另外的初级结构”（Other Primary Structures），通过两个部分展出了第一次展览中落下的一些国际艺术家。既是致敬，也是一种对于原本展览的重要性和只针对英美艺术家的批评和反思。

▲ “另外的初级结构”展览现场，2014

50年后的今天，很多当时展览中的艺术家已经成为了艺术界的翘楚。参加了1966年“初级结构”展览的艺术家卡尔·安德烈、朱迪·芝加哥等人和经历了60年代极简主义艺术市场的佩斯画廊创始人如今是如何看待当时极简主义所面临的挑战？我们通过这些当年与该展览有着紧密联系的艺术家之口，回顾了这次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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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主义并不是由“初级结构”所开创的

卡尔?安德烈（Carl Andre）

艺术家

“极简主义的势头早已出现。我从1959年开始就一直创作现在被人们认为是极简主义的作品。我的灵感很多都是来自康斯坦丁·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usi）这样一位用最简化的元素创作的“极简主义”艺术家。极简主义不是新的创造，而是之前形式的精华和浓缩，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优于以往，只是提供了一种新的视野。”

▲ 卡尔?安德烈在其工作室

朱迪·芝加哥（Judy Chicago）

艺术家、作家、女性主义学者、教育家

“我对卡尼斯顿·麦克希恩在犹太人博物馆举办这个展览感到有些惊讶。为什么不选择惠特尼美术馆（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或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呢？多年的工作生涯告诉我：比较边缘化的场馆才倾向于做前卫的事情，主流的场馆不喜欢承担太多风险。”

▲ 朱迪·芝加哥与其早期作品《Zig_Zag_Trinity》，1965

“初级结构’的参展艺术家不仅需要做出好的艺术作品，更要让他们的作品与现实有关联。安德烈曾经这样质疑，‘这怎么能叫艺术？这根本就不是艺术，是你把建材商的东西买来摆到了地上’，这类问题我听的太多了。我的回答是我不想毁掉这些材料，我想展示材料本身。很多艺术家很会掌握颜色，而我更在意材料。"

菲利浦?金（Phillip King）

艺术家

“我记得一个年轻有志的雕塑家，名字已经记不清了，他之前好像是个股票经纪人，然后突然决定要开始做雕塑了。但是他不想亲自动手，于是他像一个金融从业者一样，打电话去订购雕塑，而且他很自豪自己想到了这个做雕塑的办法。而且我记得当时他的展览还挺成功的。当时纽约的氛围就是样的，人们都想把自己的作品概念化，以至于根本不需要真正的动手去做。但是这类做法我不太能理解。我一直都是亲自动手去创作作品。”

▲ 艺术家菲利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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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和策展人亦敌亦友

卡尔?安德烈

“我当时被叫到犹太人博物馆选一块我要展示作品的地方。我想用角落的地方展示，这需要他们提供一面白墙，没有门、消防拴那些东西。当时他们答应了我，但后来展览的陈列则是由两名室内设计师进行的，我当时觉得自己被骗了，他们是设计师，不是艺术家。他们把我的作品放到了门、消防栓和很多我不想要的东西附近。我告诉他们这是对我作品的亵渎，所以我把作品扯了出来。但是博物馆收藏了我另外一件比较适合一面墙展示的作品《Lever》，所以他们就展示了那件作品。虽然展览里有我的作品，但是并不是我最初想要展示的那件。”

▲ 卡尔?安德烈，《Lever》，1966

朱迪·芝加哥

“对我那个年代的女性艺术家来说，这些在大型展览中会发生在我们男性同僚身上的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华特·霍普斯（Walter Hopps）当年拒绝看我在展览中的的作品《Rainbow Pickett》。他说：‘你需要理解我，那个时候，女性不是艺术家的骨肉皮就是艺术家的妻子，我要怎么相信一个女人的作品会比男人的还要好。”

▲ 朱迪·芝加哥，《彩虹木桩》（Rainbow Pickett）, 1966

菲利浦?金

我一直都没去那个展览。卡尼斯顿·麦克希恩来英国的时候我见了他，我记不得太多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了，但是他是个不错的人，而且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他组织了这个展览，之后我拿到了图录，我有点生气和烦躁，因为他们篡改了《Through》（1966年被展览的作品）的照片，他们故意把照片的下半部份删掉了，这样看起来更符合极简主义的特征。我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极简主义的作品。我并没有想变成这种流派，但是他们明显想让他看起来更符合这种流派的特征。

▲ 菲利浦?金，《Through》，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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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市场很小

阿尼·格里姆彻（Arne Glimcher）

佩斯画廊（Pace Gallery）创始人

▲ 阿尼·格里姆彻在波士顿，1961

“那时候还挺困难的。屈指可数的藏家：维拉·李斯特（Vera List），Tremaine夫妇，Howard Lipman，Scull夫妇，普罗大众并不喜欢这些作品。人们会到画廊去看罗伯特·欧文（Robert Irwin）的作品，转一转然后离开，极简主义的作品比波普艺术还要难卖，但是还是有一些收藏家什么都收藏，只要有新的东西出现他们就会买走。你根本不能想象那时候的状况，我们卖出一幅画简直就是奇迹。”

▲ 罗伯特·欧文，《无题》, 1966–67（图片来源：惠特尼美术馆）

迈克尔·托德（Michale Todd）

艺术家

“那时候根本没有我的市场。佩斯画廊买了一些我早年的恋物主题的雕塑，以及给我固定的津贴，但是类似《初级结构》那样的作品，我根本就卖不出去。我非常偶然的卖出去过一个作品，是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买走的。”

“初级结构”的长远影响

彼得·哈雷（Peter Halley）

艺术家

“初级结构’和在1960年代我们都生活在快速发展的时代有关。我们需要在黑色的背景上画一个红色的圆圈因为这种艺术形式很适合当时快速发展的社会。我们已经不是生活在可以停下来好好看看莫兰迪（Morandi）和塞尚（Cézanne）的时代了。我是这种艺术形式的信仰者，直到现在我还是使用这些基本的元素创作。我是在这种想法中诞生的艺术家。”

▲ 彼得·哈雷，《Auto Zone》，1992

拉里·贝尔（Larry Bell）

艺术家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说过这个展览是有影响力的。在我看来，它只是一次展览的机会而已。我不是一个学者，也不善口才。我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但是我仍然没有什么艺术史的知识。如果你说这个展览很重要，那我相信你。”

▲ 拉里·贝尔, 《无题（立方体）》（Untitled (Cube)）, 1965 - 1966

卡尔?安德烈

“现在还是有一些活跃的极简主义艺术家的作品粗制滥造。极简主义带来的一个不好的影响就是，人们觉得‘我们为什么要用材料做作品？有想法就好了。’那些观念艺术家们，有些和我很熟，只是在展示想法，我曾经告诉过他们艺术从来不是想法，艺术必须有显示的材料支撑。想法不是艺术。”